花老爷子看了大儿子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场面话却不能不说。
“咳,你爹仁义,这是给咱整个花家积福了。”花老爷子砸么砸么嘴,“唉,眼看着咱这还算太平,那些个饥民安顿好了,就是做了件大好事,以后覃阳镇也能太平些。就是不知道南方现下咋样了。听咱铺子里南来的客商说,那边都人吃人了,客商被逼着往北边去了!”
“嗯,听说朝廷已经派了钦差去坐镇,想来南方局势会好起来的!”青菀想了想说道。
“你这孩子有远见,咱铺子里的货物往外面发,都没受啥影响,眼看着城里的饥民有了去处,铺子会慢慢恢复的,你老关爷说了,北边的客人对咱家那个啥斗彩的瓷器和青花的瓷器。都欢喜,让下批多做些。发往更远的地方,这东西呀,比咱以前那老些杂货东西来钱快,也更轻省。”花老爷子看着青菀,满脸的欣慰,就是对面的花富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一眼一眼的往这边看,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的。
“爷,铺子那边还忙得过来吗?缺人不?”青菀看出来花富海得不自在,要说拉大房一把,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拉谁了。
“还成,那叫朱平的小伙子能干,人也利落,平日里招呼客人啥的,也都顶用!”花老爷子也看了大儿子一眼,他心里有数,这些日子,大儿子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时候,小徐氏端了个托盘进来,将三个茶盅依次放到几人面前,她没有出去,趁机又给花富海使了个眼色,然后站到了他背后。
“那啥,爹呀,咱家的铺子里还需要人手不?你看我能去帮忙不?”花富海眼见着小徐氏催得紧,终于还是没忍住,搓了搓手问道。
“富海啊,那铺子不是咱家的,爹就是个掌柜的,替人家里外看顾一二,这要不要人,都得东家说了算!”花老爷子放下旱烟袋,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又撇了小徐氏一眼,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这,咋咋会呐,我看您忙里忙外的这些天,那小伙计、铺子里的啥不都得听爹的么!”花富海仍然不死心。
“唉~咱家原先的铺子是咋没的?富海,你跟爹好好说道说道。”花老爷子盯着大儿子,显然在听他的答案。小徐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不敢再做小动作催花富海,连忙低下了头。
“这,我改了,爹!您就相信我一回吧。”花富海状似一脸惭愧。花老爷子和青菀就坐在对面,自然看得到这二人的小动作。
“不是当爹的不信任你,那铺子烧了,里头的货是一点没剩下,地契也都卖了,得了一百两,那可是给老三娶媳妇做彩礼的钱!你二弟亲手拿了银票过来,你们都看见的!再说了,人家东家看我这老东西还顶用,雇我过去做掌柜的,我不能坐那没脸没皮的事,你当那些日子的掌柜,咱之前铺子差点让你搬空了!我看呐,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花老爷子倒是拎得清,青菀暗暗点头。
“爷,我看青木哥在家闲着没事,他也识文断字的,倒是可以去铺子里帮忙!”青菀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就提议,青木性子不错,虽然不认真读书,待人接物,尚且和善!
青菀转头又跟花富海说,“大伯,要不你去问问,要是青木哥愿意,请我爷去东家那边说一声,应该可以的!”
“这……”花富海刚要说话,小徐氏连忙插嘴道:“青木懂啥,还是让你们大堂哥青树去,他常年在镇上,也吃得开!嘴甜,眼头儿也活络。”
青菀蓦地想起来,这花青树并不是花富海的种,是小徐氏姨娘表哥杨旺财的亲儿子!不知道花富海知道会做何感想?她看了眼花老爷子,没有吭声。
“青树那孩子不是说要读书么?这科考一途,可不是三心二意就成的!我看还是青木去吧!富海啊,你回头去问问,要是愿意,跟我说一声。”花老爷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他没有再搭理小徐氏,青菀发现,花老爷子下垂的眼睑,竟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唉!这个大伯真是个没有主见的,事事都让小徐氏捏在手心里。
小徐氏虽然心里不悦,到底还是不敢顶撞公爹,便只能忍下了,她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惦青苗嫁到孙家去,定是让这人狗眼看人低的玩意看看,她徐美玲不是谁都可以轻贱的!
转眼,进了三月,初九这一日,花家东院忙碌起来,这天是花青苗出嫁的日子,小徐氏打扮得极是喜庆,脸上洋溢着嫁女的喜色,眼里的得意是怎么也压不住的。这天徐氏破天荒地没有再给她脸色,算是全了在外人面色的体面。
她八面玲珑的招呼来的客人,安排酒席,忙得脚不沾地,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新郎来接亲了,令人意外的是,来迎新嫁娘的不是新郎,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抱着一只大公鸡,宾客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奇异地飘向小徐氏,小徐氏脸上的笑意几乎挂不住了。
“咳,娘,愣着干啥,快请姑爷进来啊!”苏梅适时地在婆母后面提醒着,小徐氏才不至于太过失态!她热络地招呼迎娶的人进门,脸上的笑意却越发难以维持。
东厢房里,苏梅小声说着什么,花青苗边听边绞着帕子,一脸得苍白,她今日应是最欢喜的那人。无奈,脸上却半点笑意都无,又听说孙小郎连亲自迎娶她都不愿,心里更是恨极!忽然,她的吼间冒出酸意,连忙快速地跑去恭桶的方向,干呕起来!
“小妹!你还好吧?”苏梅一脸关切地问道。
“哼!让你假好心,我还死不了!”花青苗最是不喜这个二嫂,对她一点好脸色都无。
“呸呸呸,啥死不死的,大喜的日子,别说丧气话!”小徐氏挑了帘子进来,她见闺女一脸苍白,赶紧拿过胭脂替她匀面,两颊上涂抹一层淡淡的胭脂,才遮住她毫无血色的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