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眼瞧陆茜把沐鄞晨看中的镯子一并带了去,不免有些愤怒,“陆五小姐欺人太甚!”
“再去别处看看就是。”沐鄞晨往前面走去。
青儿嘴角翕动着,说不上话来。她的小姐没同往常一般叫起来,她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跟着走了许久,青儿方才想起一事,可又觉得不便开口,沐鄞晨瞧见便笑道,“想说什么便说。”
青儿挣扎了会,才吞吐出一句话,“奴婢不懂,陆五小姐怎的有钱来这?”
沐鄞晨笑了,“因为武曌渊。”
“小姐您怎么能直呼太子名讳?”青儿道,“当心旁人……”她欲言又止,看看沐鄞晨眼色,到底没再开口。
沐鄞晨看得明白,便也不再多说,只道:“京都里的人都知晓,那人对陆茜关照有加,陆家自然不会忤逆。”
青儿闻言不敢再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陆茜如今挑了玉镯,自己若是再送反而是重了……
沐鄞晨想着谢氏的生辰礼,步伐往前。
须臾,鼻尖闻得一股香。
她想起来,谢氏常常夜里睡得不安稳,似乎是梦到了些不好的,即便是屋子里点着安神香,也依旧睡得不踏实。反而闻得香味多了,愈发的心烦意乱,头疼不已,便是请了大夫,也没法子。
沐鄞晨还记得,原身半月前过去看望老人时,眼底黑黝黝一片,即便是遮了些粉也盖不住。她便送了些安神香,谢氏那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笑着收下,夸她乖巧懂事。
她想谢氏做梦的缘由,可能与早年元宵节被拐一事有关。尽管中间的曲折她不清楚,但一定是吃尽了不少苦头,她不晓得在这其中谢家做了什么,可一定也不是好的,否则这么些年来,卫府门口的人她早该请进去,心里可见是有怨的。
沐鄞晨站在香炉前,定定的看着那尊镂空雕花三足铜炉。她想起了祖母,祖母有一个茶枕,茶香凝聚于枕周尺余,清馨醇和,久而不散,比起安神香来好闻得多。
她的祖母同谢氏是一样的。
可一样在哪里,她也不晓得。
看了眼香炉,她拿定了主意要给谢氏做一个茶枕,趁着天还未黑带着青儿去了附近的茶庄,买了些绿茶渣,离开时店家还说她傻,她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同他道谢。
青儿有心提醒她茶渣并没什么用,可见她如此认真且执着的去四下找人买茶渣,不由得噤了声,跟着她一同从北平街跑到南平街,再到东街南街,所有的茶肆茶馆卖茶叶的铺子各走了一遍,直到天色暗却,两人手里才凑齐了一斤的绿茶渣。
那些绿茶渣,被沐鄞晨装在了包袱里。
她知道,这些足够装一个枕芯,夜里赶着绣应是可以在后日送给谢氏。
突然地,沐鄞晨的肚子叫出了声。
青儿听见,抿嘴而笑,轻声喊她,“小姐,咱们回去吃饭吧。”
她想着上回喝过的汤,摇了摇头,“津宴楼就在前面,便吃了再回去吧。”
青儿一愣,随即笑着应下。
两人进了酒楼,酒楼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呦,小姐来了!”小二忙着送菜,一回头便瞧见了门口的人,笑着上来招呼。
沐鄞晨愣了下,随即点点头。
“小姐想点些什么?”小二热情的带着她们到了三楼雅间,把手里的菜单递了过去。
“便将这里的招牌菜上几道来吧,再来两碗米饭。”
小二笑着点头下去。
青儿却是惊了,劝道,“小姐,您这……仔细多了积食啊。”
吃得这般多,一点也不像之前的小姐,如今这菜点的,分明都比得上壮年男子的饭量了,从前也不见得吃如此多,难道真是退了婚受得刺激?
然而沐鄞晨面不改色,泰然笑道:“谁说是我一个吃的,有你的一份。”
青儿惶恐,“使不得,奴婢只是个下人。”
沐鄞晨沉默,良久,看着青儿笑了笑道,“就当是陪我吃,可好?”
青儿闻言心里面泛起波澜,她的小姐心里一定苦了很久。
这般想着,她的眼角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红,连忙低下头去,好容易止住泪,才笑着抬起头来回道,“……好。”
沐鄞晨笑了,便要让她过来坐下,耳畔便听得一阵桌椅碰撞和瓷器破碎声。
她有些蹙眉的望向隔壁。
青儿却是紧张起来,担心她坐不住,又要跑去管事,可她看了半天沐鄞晨也没动作,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刺啦……碰……”
沐鄞晨坐不住了,恼极的望向隔壁,若是眼神能穿墙,她定要将那生事的人碎尸万段。
青儿嘴角翕翕,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小姐莫再管了,可好?”
沐鄞晨愣了愣,思绪渐渐飘远。
她想起了原身管闲婆的由来。原身听从江可儿的话,哪出事便跑哪去管,每每都落得一身伤,即便如此也改不了,青儿每次劝她,她也不愿听,觉得自己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武曌渊便也就不会给她好脸色。青儿跟着她,一路劝阻,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阻止她,陪着她走到了最后一刻。
她身为旁观者,已不止一次觉得原身很傻,而且傻得不轻。
小二送了菜上来,沐鄞晨垂眸看着,想起青儿方才那话,也就点了点头应下,“……好。”
青儿原也没抱什么期待,眼眸逐渐黯淡了些许,直到听到耳边一声“好”,有些诧异,“小姐你……”
“我不去。”沐鄞晨笑着打断了她,“过来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青儿愣了下,随即笑着点头过去坐下。
沐鄞晨专注地用着桌上的吃食,耳边声响悄然小去,也就安心了不少。
饭桌上,几乎没有碗筷相碰的声响。
便是瞧着青儿,举手投足的动作亦是优雅而有序的,咀嚼时也是安安静静的。
沐鲍书夫妻两从小教导原身礼仪,担心她一个人闷着,便让青儿也一道陪同,青儿学的快,后来居上,原身不甘落后便越发的卖力,两人一前一后,闹出不少玩笑,却也乐在其中。
真好,那样的时光,可原身偏偏就一头扎进了一潭深水里,越陷越深,万劫不复。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碟子已空了几只。
又吃了一个包子,沐鄞晨忽然停箸去盛粥,青儿却有些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把话憋出来,“……小姐,您不是一向最注重身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