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辽记:应天
“嘘,有人来了。”江柳眠压低了声音。
偏院昏暗,一个男子小心翼翼地揭开瓦片,从天窗跳了进来,没有惊动门口的守卫。
白玉蝉微眯着眼睛,江柳眠看清来人,大喜:“是你。”
男子剑锋凌厉,削铁如泥,“刷刷”两下,江白二人的锁链已经断裂,江柳眠轻轻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低声道:“隋官,怎么是你。”
隋官摇摇头,示意这不是说话之地,指了指房顶,看向白玉蝉,白玉蝉心领神会,双脚一蹬便顺着天窗钻了出去,江柳眠随之,隋官殿后。
夜色已深,三人疾速离去,没有惊动一个人。
行至一片安全空旷之地,几人稍作休息,隋官道:“姑娘,江小姐,我奉公子之命前来保护你。”
江柳眠已然猜到,心思婉转,看来韩轻沉早在西南就已经派人盯着自己,而这个隋官也是韩轻沉安插在姬南身边的一个暗钉,她啊,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啊。江柳眠心中微微叹气,本欲搞清楚,但又转念一想,何必锱铢必较,难得糊涂也好,之前的话孰真孰假就随它去吧,只要韩轻沉惦念着自己就足够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隋官答道:“公子在上京有一处住宅,二位可随我来。”
冰冷冬月,白玉蝉打了个哆嗦,跟随隋官行至一群民居建筑区,隋官指着其中一处屋舍,道:“小姐,请进。”
白玉蝉笑道:“大隐隐于市,这韩轻沉,对我们上京还挺了解。”说罢,推门而入。
“小心!”江柳眠听到异动,待提醒已经晚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长剑闪动光芒,再眨眼,已经架在了白玉蝉的脖颈处。
“你是...”
“闭嘴,小心要你的命,后面的人,迅速进来关上门。”一个白衣少年低声吩咐。
江柳眠和隋官一左一右,一刺一剑,已经把二人围在中间。
男子怒道:“还不照做,你们是想让同伴死嘛!”
江柳眠示意隋官,隋官跑去关门,见大门被关上,白衣少年才松了口气,手劲也松了许多。
“快进屋。”男子又指挥道。
可江柳眠没有动,她轻轻吐出四个字:“应天山庄?”
白衣男子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江柳眠从腰间取出白纱,蒙住面颊,白衣男子定睛一看,大惊:“你是...红芍花!”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白衣少年分明是在武林大会上与江柳眠有过一面之缘的应天山庄弟子——谷益中,只是当时她身着红衣,白纱蒙面,因此才未被认出。
江柳眠想起几月前凌云阁阁主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大辽之行,你可与谷益中和白玉蝉同行。”此刻看看周边,才觉得这句话真是预料极准,只是不知道是一语成谶还是吉言成真啊。
白玉蝉后退两步,避开锋芒,骨扇一挥,笑道:“今年凌云阁三位胜出者齐聚上京,真是有趣。”
江柳眠冷言:“你倒是悠闲自得,待明日一早,你叔叔发现你失踪,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阿眠啊,及时行乐才最重要。”
谷益中见二人拆科打诨,不喜之色立显:“红芍花,你这个妖女。”
“妖女?”江柳眠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媚态横生,杀人成性,不是妖女是什么!”
江柳眠哑然失笑,右手朝着谷益中的胳膊肘一挥,就撤了他的剑,她冷哼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种水平,不仅给应天山庄丢脸,也不配说我。”
隋官接过话:“不仅如此,还私闯民宅,鸠占鹊巢呢。”
“你....”
“我什么我,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会躲到这里?”江柳眠有点凌厉。
从嵩山到上京,三月的时间物是人非,谷益中孑然一人,走投无路才寻了处民宅,阴差阳错躲到了韩轻沉的宅子,此刻见江柳眠逼问,竟不知从何说起。
江柳眠见谷益中虽着白衣,领口隐隐竟有血迹渗出,细看才发现他面色苍白,俨然是失血过多之兆,“你没事吧。”
“我没事...”话音未落,轰然倒下,知觉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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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益中悠悠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见屋内窗明几净,炭火正旺,丝毫不觉寒冷。
他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身上早已被绷带缠住,微微一动便痛感袭来,忍不住咧嘴“叫”了一声。
江柳眠推门而进,见谷益中已经苏醒,递了个手炉给他:“都是强弩之末还逞强,可真是不要命了。”
谷益中面颊抽动:“我的绷带是你缠的?”
“是我。”白玉蝉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嘻笑道:“公子年岁不大,身材却顶好,将来定然‘前途无量’啊。”
“别说了,没看见小谷脸都红了。”刚刚进来的隋官接着话茬。
江柳眠嗤笑:“你二人倒是一唱一和。”
“滚!”谷益中心急火燎,奈何力量不够,语气轻弱。
江柳眠关切地说:“小谷,你受了重伤,好好休息吧,我们就先‘滚’了。”昨日谷益中说着说着突然晕倒,着实意外,一检查,才发现他身上多处伤口,三人合力把他抱到床上,白玉蝉嫌弃江柳眠粗枝大叶,亲自给谷益中包扎,直至裹成个大粽子才罢手。
谷益中睡了六个时辰,清醒的很,他叫住江柳眠:“妖女,你们等等。”
江柳眠回头,莞尔一笑:“小谷,还叫我妖女?”这大粽子比他们三人都小,叫小谷最合适了。
谷益中见三人颇为亲密,而自己孤身一人,悲由心生,不禁喊道:“请你们帮帮我!”
“小谷何出此言啊?”
“我被南宫弢追杀,我的师弟师妹都死了。”谷益中心中汹涌不堪,竟怔怔流下眼泪。
南宫弢...
怎么又是他?
白玉蝉停下脚步,嬉皮笑脸的劲头骤然消失,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
谷益中哽咽道:“我与师弟师妹五人奉师父之名前往上京办事,一路上都颇为顺利,可不知怎么,惹上了那权贵,竟被他追杀,师弟师妹为了掩护我全都死了,独我一人只能栖居于此,苟且偷生。”
“你没说实话!”白玉蝉和江柳眠异口同声。
白玉蝉摇摇头,他与叔叔多年不见,可不代表他不了解他,叔叔这辈子的心愿就是登上那高位宝座,怎么会与江湖扯上关系,尤其是一个远在中原的“应天山庄”,这小子定然没说实话。
江柳眠虽然不了解南宫弢,但身在江湖,对这应天山庄——第一大门派也有些耳闻,据说“无名剑”吴耀天清心寡欲,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但正派的做法却与私下在凌云阁探事大相径庭,来上京恐别有用心啊。
“我说的是实话。”谷益中辩白。
“那你怎么知道追杀之人叫南宫弢?”
“我...我就是知道。”
“是嘛,以我叔叔的地位,犯不着和一些小孩计较。”
“你叔叔?”谷益中心生不安,“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放轻松小谷,”白玉蝉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都在被南宫弢追杀。”
江柳眠打断他,问出心中疑虑:“那我问你,上京与中原相隔千里,你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得他痛下杀手。还有,吴耀天徒弟众多,你年纪轻轻武功不高,却身居应天山庄大弟子之列,到底是为何?”
“我从小便跟在师父身边,是他第一个徒弟,理应是大弟子。”
白玉蝉又不正经起来:“小谷啊,那你这武功水平,可是给你师父丢脸了。”
谷益中挺胸仰头:“江湖上多是些欺世盗名之徒,搞些歪门邪道,我武功一般但并不以为耻,一步一个脚印,只求内心安宁。”
白玉蝉哼了一声:“吴耀天这种人倒是交出个好徒弟。”
一直默不做声的隋官突然开口,问了个关键问题:“吴耀天那么高的武功,为什么你应天山庄无一人比肩?”
谷益中支支吾吾起来:“山庄事务繁杂,师父他...他太忙了,只得抽空教我们。”
“这倒是有意思,师父不教徒弟,却忙别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嘛。”隋官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师父没有误人子弟。”谷益中说的面红耳赤。
白玉蝉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小谷,你真可怜,若是能遇上阿姐的师父,叫什么来着,哦对——平楚,那你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水平。”
一听到平楚这个名字,谷益中猛地坐直身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师叔,他还活着?”
平楚!
师叔!
江柳眠闻言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