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听南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密室,此时也无处隐身,只得又缩回脚去轻轻将密室门合上,当然并未完全封死,这暗门隐在博古架后的幔帐后面,若非刻意查看,不会注意到她留了缝。
很快,在那声异响后,书房又静了一阵,接着地底便传来咔嚓嚓的机栝之声。霜听南意识到,是地道里有人出来了。她屏住气息,改为内呼吸,精神力笼罩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待机栝之声停下,书房东面的地板便显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霜听南见那封住洞口的石板甚是厚重,石板之下还有铁板,不由暗叹,若非自己拥有精神力,只靠表面拍击等方式是绝对难以发现这个入口的。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机关所在,因此,她更加留意观察。
不一会儿,地底传来拾级而上的脚步声,三个人影鱼贯而出,最后一人手上执着一盏油灯。只见三人均做道士打扮,当先一人更是须发皆白,真有几分仙风道骨老神仙的样子。其余两人瞧着也就五十许人,执灯的脸色黝黑,满脸风霜,像是经常在外行走的。中间那人则面白无须,大腹便便,有些养尊处优的样子。
见最后一人走了上来,领头的老者来到书房廊柱处,抱住那红漆廊柱转了半圈,一阵机栝声传来,地上的洞口便缓缓消失。霜听南不禁咋舌,好家伙,用廊柱做机关,这谁能料到呢,没一定功力还真转不动。也就是说这机关的规模非同一般。霜听南再次将精神力沿着机关洞口向下探去,但只在地道里前行了短短一段,就遇到了与后园相似的阵法。看来,不亲身下去,是难以知道密道的底细了。
此时只听那胖胖的道人唤了一声:“师兄……”还没往下说,就被白发老道伸手阻止,只见他微微合眼,霜听南背靠密室墙壁,在识海中见到老道周身内力涌动,知他是工聚双耳默查四周,看是否有人偷听。霜听南吃不准他的武功路数,自己虽然转为内呼吸,但心跳是无法掩饰的。是以她也同步掌印变幻植物之力入体,将自己完全包裹住,此时屋中除了砖石,最多的就是木材,应当可以蒙混过去。
果然,老道听了一阵,没发现不妥,便从桌上一盒围棋中,取了几个子,啪啪啪,一粒粒扔在地上。霜听南一看,这是一个聚音的阵法,在这个阵中讲话,阵法之外的人都不会听到,这老头也太谨慎了。
霜听南左手屈伸,很快算出阵眼所在,一缕自然之力裹着精神力马上依附过去,相当于是用精神力破了阵,以自然之力搭建了一个看不见的管道,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把声音传出来,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这么干。实在不行只有读唇了,她前些日子跟人学了些读唇语的方法,勉勉强强可以猜几句。
布了阵,那老道四处又看一眼,才对阵中的另外两人道:“非常时期,还是要谨慎些。”两人躬身受教。
霜听南则喜形于色,这阵法拘住了声音,到方便她从阵中将声音传出来,虽然有些山洞混响的效果,但比让她读唇语强太多。
只听那胖道士再次开口:“还请师兄三思。您刚也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件大事当要您主持大局才行。”那满面风霜的黑面道士虽未说话,但看神情也是同意胖道士的意见,表情急切。
那白发老道却摇了摇头道:“这边的事情,其实已经妥当了,我在或不在,事情都会发动,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但那书的事情却是不能等的。”说着伸出四个手指,接着道:“他已是起了疑心,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向十七皇子套话……哎,我教潜伏中原这么多年,好容易再次听到这《达摩心经》的消息,又如何能够不心急。”
胖道士接口到:“上次竟然会被那沐家给耍了,害得我教也损失惨重,幸亏还有十七皇子挡在前面,不然……”
“但也已经打草惊蛇了。而且我觉得也不是因为沐家,终归是我们没有参悟通透那图上的玄机,一开始以为的那个地方,想来是放着别的东西,沐家负责看守,不知怎么竟传成了沐家看守《达摩心经》。”还是黑脸道士比较中肯。
白发老头摆了摆手,阻止了二人的讨论:“争论那些事情没有必要。关键还是将来。朱标之子年幼,只要他一死,这储位之争必将耗去朱元璋全部心神,他对朱标投入的心血可谓倾其所有,此事当然也会对他造成巨大打击,对得冷国必然放松钳制,如此,那边大可以放手施为,也算是我们投桃报李了。其实要我说,教主还是太心软了些,就算成事,难道他们还能将我教奉为国教不成?自然还是我教自己的兴盛才是大事。想想我教这千百年来的恨事,如今终于有机会雪耻,这才是头等大事啊!”
说着他又顿了顿道:“等天一亮,我就出发了,你们也给那边传个信,不要再对霜家有任何行动,好歹也是千年世家,引起他们的警觉就不好了。待我此去,取回真经,助教主神功大成,多少仇报不得?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看住了罗娑陀利那个败家子是正经,别让他节外生枝坏了大事。”
两人躬身答是,胖道士恨恨道:“开派祖师当年就是瞎了眼,竟会相信那妖妇的鬼话,助她勘破生死大关后,竟被她带着秘籍后半部一去不返,致使祖师始终无法勘破最高境界的壁垒,成为我教最大憾事。谁能想到那贱人竟会托庇于云南霜家,叫他们平白得了好处去,待我们查明真相,他们却已成了气候……”
“别说了”白发老者已经有些不耐“霜家圣女之位空悬多年,想那合璧之术怕是已经失传了,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所以此时更要慎之又慎。你们二人一定要将此中厉害,与那边说清楚了。还有,明日我走后,你二人就想法子进宫吧,把这个带进去。”白发老道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黑漆螺钿盒子,放到黑脸道士手中,接着道:“只需三日后,在朱标寝殿附近放出,蛊毒即刻发作。你们成事后,就可以离开应天,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料理。”
“可是若十七皇子问起您我们该如何回答?毕竟您此去,时间可能挺长。我怕他疑心……”
“这不妨事,我这里有封信,已经拟好说辞,说要为他求取灵药,助他易经洗髓,所需日久,让他静候佳音便是。”说着,老道从袖袍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了白胖道士:“你就说早晨去房间唤我,却不见人,只看见这封书信。他看了信,自然不会再问什么。过段时间,宫里事儿成了,你们再想借口,辞了他离开应天。记住,越低调越好,不要让任何人意识到我教的存在。”
二人各自收了东西,躬身领命。老道士袖袍一甩,地上的棋子被他在一息之间尽数纳入掌中,随后他将棋子放好。三人又整了整衣冠,这才开门自回后园去了。
霜听南依然靠在密室墙边,只觉得整个人脑子嗡嗡响,今夜无意中听到的这段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她还要再分析消化一番,而且看来那白发老头,功力很深,如果今晚潜进密室,恐被其发现。不如他明日离开之后,再来打探,也许事半功倍。
计议已定,刚想离开,又听到门口有响动。霜听南心中真是叫苦不迭,只得又将脚收回,内呼吸开启,静静等待。原来是那胖道士去而复返。只见他在书房外围看了一圈,又推开书房门看了看,这才真正放心,回后园去了。
霜听南也佩服起这些人的细心和警觉,果然是图谋毒害皇嗣这种大事的人啊!
就这样,霜听南又放出精神力监察四周,等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确定再无危险,这才又从窗子溜了出来,就像一抹影子般。离开了皇子府。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外面正是夜色最为深浓之时,霜听南的牵丝回雪步施展到极致,快到那霜家人藏身的巷子时,她发出联络信号,接着闪身进入。众人从藏身处现身,霜听南做了一个快速离去的手势,并以自然之力掩盖住一行人的气息,快速离开了玄武湖。
一路上众人在不同的地点分头散去,最后只有霜子羡和霜南絮跟着霜听南。二人见她始终一语不发忍不住道:“七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没有找到图?没事的,这才是第一次,熟悉了环境,我们可以找机会再来。”霜听南揉了揉发紧的额角道:“的确需要再来一次,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先见到大哥。他现在在何处?”
……
霜凌云因为不放心霜听南今晚的行动,是以一直守在秦淮河边的老宅,没有离开。看见三人平安回来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见霜听南表情始终严肃紧绷,心又被吊了起来。
霜听南走上前与霜凌云见礼,又自去倒了两杯凉茶几大口喝了,这才用袖子一抹嘴,讲起了今晚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