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听南和霜晁云进屋开了匣子,没想到是两套华贵的蜀锦襦裙并两套头面,那裙料丝润光滑,柔若无物,花纹繁丽大气,霜听南用手轻轻扫过,赞叹一回道:“这是什么料子,竟这样好看,我都不认得。”
霜晁云道:“是蜀锦,你那套是杏黄地曲水连环花卉,我这套是天青地盘绦四季花卉。”
真是太精美了,霜听南暗叹,现代人多感叹蕾丝的繁复貌美,其实哪里有中国老祖宗这些锦缎漂亮啊!
两人呆了一阵,又去看那头面,霜听南的是一套赤金嵌祖母绿海棠花纹样的,霜晁云是一套赤金嵌南珠荷花纹样的,俱都精巧高贵,既华美又不会过分张扬。
霜晁云笑道:“难为他这样的短的时间,能筹备的这样齐全,这些个东西,有钱怕都没地儿买去。”
霜听南也道:“早听闻,蜀锦价比黄金,就这样做了衣裙,是不是太奢靡了些。不过,真是好看啊!”
霜晁云瞧着霜听南那样喜欢,便打趣道:“只要咱们七小姐喜欢,管它天上的月亮呢,还不是要给你摘了去,一匹蜀锦算什么!”霜听南闻言笑道:“怎么是为我?难道不是二哥为了你一路奔波寻了来的,我怕是沾你的光罢了!”
两人嘻嘻哈哈闹做一团,瞎混了一阵,简单用了中饭,这才开始梳妆。霜听南还是得用假髻,梳了一个元宝髻,头发托高,端庄之余又有一些俏皮,霜晁云则是精心梳了一个坠马髻,那南珠往发髻上一簪,真是光华流转,衬的整个人温柔如水。
想着是赴晚宴,霜听南又改了昨日妆容的画法,帮自己和霜晁云画了一个略微隆重的晚妆,到霜子羡他们马车过来,两人都站在车前都傻了眼,感觉眼前二女是从前没见过的样子。
二女一出来看见他们的反应,都很满意,笑着上了车,朝玄武湖而去。
玄武湖与当今皇上,缘分颇深,早年兵不强马不壮他与人混战时,曾在玄武湖训练水军,建立大明后又对此处多有修缮用来存放黄册,是以能在此处宴客,那到场之人,不会简单。霜听南想,这可能也是霜南絮要送衣裙头面的原因吧。
等到了地方,自有人收了请柬在前面引路,进了园门又上轿子,霜听南精神力默查四周,只觉到处戒备森严,不止明处有兵士,暗处亦有不少暗卫。
轿子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十分,便在一处园林门口停下,霜听南下轿一看,门上写着‘缕月云开’几个字,四周白墙环绕,不知绵延到哪里。看来今日的宴会就在这个园中,果然是不能满玄武湖的逛,而是得都圈在一处。
霜家众人聚齐向园中行去,只见迎面就是一堵芳香沁人的蔷薇花墙,一个着粉衣的丫头正在那里屏息等待,见霜家众人过来,先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十分欢喜地过来唤霜听南道:“姑娘可还记得我!”
霜听南笑道:“怎会不记得我们小蝶儿!你近来可好?”来人正是马和船上一直照顾霜听南,冰婳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庄怀蝶。两人见面自是一番亲热,小蝶儿道:“若不是前面有人通报说是姑娘过来了,就这么看着我也是不敢认的,怎得才几月不见,姑娘就变了个人似的,像是那天上仙子一般!”
霜听南与她笑谈两句,又介绍霜家的人,小蝶儿与众人又一一见礼,等给霜南絮行礼时,竟然耳根一红,转身飞快的朝前带路。
霜听南看在眼里,抿嘴一笑,心道,二哥若是个女子,不定什么级别的红颜祸水呢。想着就似笑非笑朝霜南絮望去,偏偏那位还是个一无所知的,看着霜听南的神情,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霜听南只得笑着摇头道:“没有没有,就是瞧着二哥好看,多看两眼。”对面立马闹个大红脸。
穿回廊,过小桥,很快到了一个树木葱茏的所在,男女分席,霜听南和霜晁云继续跟着小蝶,自有小厮过来为霜家两位公子领路。
才走没几步,就听水榭那边一把清越地女声道:“听南,听南,你可来了。”仰首看去,只见冰婳夫人一步三摇地从水榭上迎了过来。霜听南忙笑着上前,二人见礼,又为霜晁云引见,三人携手来到水榭凉亭,已有多位夫人小姐在饮茶谈笑。
冰婳夫人一一介绍,张夫人、李夫人、王夫人……一大堆,霜听南一时也记不下来这么多,但是她发现了一个她们的共同点:全都是武将家眷。其中一位,霜听南更是分外留意,因为正是一代名将蓝玉的夫人。此时蓝玉还不是大将军,但毕竟军功赫赫,在场的几位便也有无无意间将她围在中间。
当众人得知,眼前便是那位设计出束身衣、精品面霜、时髦男装的霜家七小姐时,眼睛都刷一下亮了起来,只要关乎时尚与美,女人们总是非常容易打成一片,加上霜家二女,容色明艳,身姿窈窕,简直就是自家产品的活招牌,一时间你一眼我一语,霜听南专说那衣着审美搭配的事儿,霜晁云就说那药理美容束身减肥的事儿,把这些太太小姐们一个个哄的眉开眼笑,有那说书的女先儿来了,都不耐烦去听,满圆的鲜花香草,也都被辜负了。霜听南便趁机把自家药店很快要上架这些贵妇美容产品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冰婳夫人一开始也怕霜听南只知江湖,不知官场,在这种场合放不开,谁知她竟十分懂得交际应酬,便也放心地做起了敲边鼓的角色。
霜听南听到众位夫人小姐聊天,知道前段时间,冰婳夫人总与她们说起霜家种种好处,她们也都试用了霜家各种产品,简直功效奇佳云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疑惑,她确实是在大江之上帮了依琴雅集大忙,但依琴雅集也帮她顺利回归了霜家,虽不说是两不相欠,但以今日宾客身份,宴请地点,冰婳夫人与这些贵妇人的熟识程度来说,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她,两人之间又好像没到这样的交情。
按捺着心中疑惑,霜听南和霜晁云也算是与京中武将贵妇圈结识了,一场宴会尽欢而散。也不知道男宾那边聊的如何。正琢磨着这些向外走,冰婳夫人却过来悄悄拉住了霜家二女的手,道:“你们随我来,有人要见你们。”
这“缕月云开”虽说是被圈起来的一个园子,但也着实不算小。穿过两进院子,竟是到了一片开阔的湖面,时近掌灯,湖面凉风习习,一蓬一蓬的荷花,像是给湖面扣上了一顶顶翡翠帽子。
一艘乌蓬小船停在岸边,三女上了船,船夫也不言语,杆子一撑就像湖中荡去。
转过了两丛荷花,眼前忽就出现了一艘画舫,因为藏在藕花深处,刚刚竟然没能看到。舫上灯火通明,偶有丝竹之声飘来,见乌蓬小船靠近,画舫上有两个汉子放了两块板子下来。船夫用杆子将小船撑住,那边搭上板子,三女便稳稳地上了画舫船尾。
霜听南一路用精神之力默查,发现不但船夫、画舫上的小厮功力不俗,竟然连这湖中也隐着人手,她第一反应是,若两边谈不拢,怕是逃都不好逃吧。
走过画舫尾部的仓房,两个姿容出众的姑娘,在这一间自顾自拨弦调琴,浅吟低唱,并没有在会客的地方伺候。又往前走,到了船首,才能透过笼纱的窗看到里面的几道剪影。
冰婳夫人当先而行,二霜紧跟其后跨进仓来,这才发现霜南絮,霜子羡早已在座,但是上首左边次席,坐的竟然是罗娑坨利,右边是马和,而最最关键的是坐在正上首中间大马金刀的那位,霜听南见到他简直如遭雷击,言语不得。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直的,也不知是怎么随得冰婳夫人与人见礼,是怎么被霜晁云牵着落座,她依稀听得冰婳夫人介绍说,“这就是我们四爷。”自己好像说了久仰之类的话,直到四爷问她:“七姑娘瞧着脸色不太好,莫不是刚才吃多了酒。”
霜听南这才突地一激灵,像回了魂儿似的,看着眼前这人颇有些豪放的坐姿,道:“倒不是那原因,只是四爷与我想象中有些不同。”
“哦?你想象中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自然以为四爷是儒雅风流的才子模样,毕竟依琴雅集情趣高雅,没承想……”
“没承想我却是个大老粗……”
哈哈哈哈
众人都凑趣儿地笑了起来,确实,眼前这位爷,举手投足都像是一位江湖中人,或说行伍之人,一点儿没有什么书生儒雅之气。甚至于相比之下,自家两位哥哥还更要贵气几分。
只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不知怎的,眼神还是冰冷的,就像是他自己和外界是两个世界,你可以靠近却别想了解他。霜听南对这样的人简直太熟悉了,因为她就曾经见识过一位,欧阳青易,她的哥哥,而眼前这人,简直和欧阳青易长得一!模!一!样!
一瞬间,霜听南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忽然就问:“四爷,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遏制不住内心想要探究的愿望,虽然知道了大概的结果,她还是想证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