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家各位长老,以及霜凌云几人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霜听南一回来,大家呼啦啦都围过来。看她那憔悴的样子,到把众人唬了一跳,霜子羡反应最快,上来就背起霜听南向她的屋子快步而去。
喜鹊几个手忙脚乱帮着收拾,霜听南就那样由着众人摆弄,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娃娃一般。就在躺下,由百灵帮着卸去脸上妆容的时候,她彻底晕了过去。
霜凌云和裂云长老等人,轮流为霜听南把脉,但众人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虽有气血浮动,但好似也不太严重,可明明她又是脱力昏厥的样子。霜凌云想了想还是拿了一些恢复气血的药,以及洗髓丸交给了喜鹊,只说明天再过来看看。众人自去歇下不提。
这一晚上,霜听南都是乱梦连连,一忽儿梦见自己在满是彼岸花的阴森小路奔跑,一忽儿又去到十万大山霜家老宅看着满地尸首……到得后半夜,竟发起烧来。四个大丫头,一个都没敢去睡,轮流给她喂水,又用温水擦身降温。而霜听南始终没醒,只是不停呓语,一会儿是叫爸爸,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又叫惊鸿。
就这般直闹到第二天中午,她才渐渐安静下来。
霜凌云几次过来看脉,这也还罢了,就连裂云长老也是放心不下,坚决不回山庄去,只叫人把一应常用的东西拿过来,将碧纱橱收拾了,干脆就住在了霜听南的屋里。众人拗她不过,也只得罢了。于是霜晁云便吩咐厨房饮食清淡,白日里多送些冰等细节。
第三天早上,霜听南可算是真正清醒了过来,见着一屋子人,愣住了。
坐起来只是用了些清粥,脸色瞧着还是不太好,但不发烧也不昏睡倒叫人放了一半心。
最高兴的要属裂云长老,拉着她的手又是看脉,又是细问身体的状况,竟像是对自家亲孙女儿一般。霜听南打小身世坎坷,早慧当家,几乎就没有受到过女性长辈的教导,今日被裂云长老这么呵护搓弄,一个没忍住就掉下泪来。靠着裂云长老的肩道:“我以后也不叫您长老,您若不嫌弃,我就叫您奶奶吧!”裂云长老年轻时也是有过伤心往事的人,后来干脆自梳了。如今老了老了,忽然多出这么个有能耐的大孙女自然也是欢喜非常。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霜听南看四个丫头眼窝都抠进去,挂着两个黑眼圈,熊猫一般,便先打发她们去休息,只留了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子伺候茶水。不一会儿霜凌云他们也都过来,霜晁云还先知先觉带了自己屋里的两个大丫头帮着周全,一屋子茶水点心等事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霜听南披着衣服靠在床上,这才顾上与众人述说当日在宫中的经过。众人听得,时而紧张,时而愕然。末了霜听南叹道:“不知这得冷邪教与我们到底是什么恩怨。听那口气,要化解怕也是不容易,然而看他们在巫蛊上的成就……我们这次能赢,也是有些运气的成分。老实说,如果面对面较量,或者单单面对那个白发老道,我还是没什么把握。”
裂云长老点点头:“巫蛊自古都被视为邪魔外道,我们霜家能得到中原武林的尊重也是因为我们和巫蛊是坚决划清界限的。可没承想,他们竟然已是有了这般势力。这么看来,对于《达摩心经》我们真的要上点心才是。”
霜听南闻言也是皱起了眉,问道:“对那老道的搜寻如何了?他比我们先出发那么久,若被他先找到了,倒也麻烦。”
霜凌云道:“一直没有他确切的行踪,偶有发现也会很快被甩脱,只知他确实一路往西南而去,所以我们还是加强了在云南那边的布置,守株待兔吧!只不过现在……”说到这里霜凌云笑了笑停顿一下,看了看霜南絮和霜子羡才道:“我们都觉得他在云南的发现很有可能无足轻重了。”
“哦,这却是为何?”霜听南好奇起来。
霜南絮接口道:“多亏你们带回来的那幅画。”说着他望向霜晁云笑了笑道:“其实别有玄机。”说起这个霜晁云也来了兴致:“还记得画上那诗吗?其实是一首藏头诗。”说着从身边一个一个包袱中取出那幅画,它已经被从装裱的卷轴上取了下来。霜听南拿着细看,霜晁云指着诗道:“这是一首藏头诗,直接点出了‘达摩心经’四字……你再看这里……”那是一处江水拐弯处的景致,峭壁两边雄姿奇伟,江水滚滚而下,画工倒是极为细腻,只见两壁之间被一条细线连接,霜晁云道:“这实际是一道溜索。”又指了指峭壁之巅一处隐在树后的庙宇殿顶,只见上面一只雄鸡昂首挺立。霜晁云道:“这样的江水走向,峭壁、地貌、溜索,加上殿顶的雄鸡。你瞧它,与普通雄鸡不同,乃是三首六翅……”霜听南细细观看,果真如此。
霜南絮接着道:“大概因此,拿到画的人便判断出,这就是金沙江边金光寺。而且他们还做了别的实验,比如拿水浸湿……”霜听南闻言心中一动:“我们那天从湖里钻出来,又淋了雨,画卷只怕也打湿了些。”霜南絮笑的眉眼弯弯,那毛茸茸的长睫毛就跟扇子似的好看,道:“确实,所以打湿之后,这里……”他指了另一处山林的位置,道:“便显出了一个洞口的样子,但是画干了之后,又无迹可寻。如此巧妙的设计,拿到画的人,自然觉得,那里就是藏宝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根据我们收到的信息,沐王府的人,在那一带活动频繁,也确实曾从那一带,搬运出一些东西。”
霜听南听到这里,也笑了:“你们就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霜晁云闻言,抚掌笑道:“看吧,我就说听南一定想到这里还有下文……这还要亏了南絮,他说拿到画的人,一定对它爱若珍宝,舍不得有丁点损伤,所以检查再仔细,只怕也就只能到这里,加上很多事实与画吻合,所以他们一定会去金沙江边一探。但是我们不同,这些已经知道的事,对我们价值不大,不破不立,不如干脆把画拆了。”
霜听南知道,上好的宣纸其实可以在成画之后,一剖二,甚至剖三、剖四,当然那是一门极为细致的水墨功夫。古代许多书画赝品之所以以假乱真,实际就是因为它们是从原画上剖出来的,除了墨迹浓淡略有不同,绝对没有别的破绽。
这幅画,画面打湿之后,显出别的图形,多半就是画纸之上的玄机了,果然,只听霜晁云道:“南絮将画剖开,到第了三层上,竟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白纸,用水浸湿,上面的一个角落就会显出洞口一样的图形,南絮觉得这还远远不够,于是又将它分别放在掺了米汤、白醋等不同东西的水中,再没有别的反应。他便干脆把纸放到火上烤。”
霜南絮接口道:“这也是侥幸,没想到还真成了。”
原来这一烤之下,纸上竟显出了另外一幅画。霜晁云取出一张一尺见方的纸来。只见这张纸上的笔法就比早前的山水画粗疏实用的多,就是一幅实实在在的地图。
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地方,但看那山川地貌的样子,断断不会是西南。也就是说白发妖道多半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可是这画上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霜听南拿着画仔细观察辨认了一阵,道:“你们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地方吗?”众人齐齐摇头,霜凌云道:“目前还暂时没有头绪,但南絮和晁云已经在从各地县志入手,慢慢查,总会有收获。反正这真图在我们手上,倒也不怕被别人占了先机。”
霜听南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问道:“我昏睡这几日,宫中和四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霜凌云道:“昨日,四爷倒是让冰婳夫人给药铺里送了信来,大意就是说感谢你,太子应当是没事了,静养几日就可以理事。并说你休养期间需要什么药,若是不凑手只管让人去找他。”说着,霜晁云就从刚刚的包袱里取了一封信出来,瞧封面竟然是写给大当家的。
霜听南慢慢看信,霜凌云又道:“除了这个,宫里并没有别的消息提到霜家。只是,说起前几天的大雷雨,十七皇子府遭了雷击,引至地陷,玄武湖水倒灌。皇上便下令,将皇子府重新修缮,在此之前,还是让十七皇子搬回宫里去住了。”
霜听南想了想道:“皇上自然是要借修缮之名彻查得冷邪教之事了。那地宫里倒是有许多线索,希望他们能有收获吧。只是……”说着看了看你霜晁云:“我们二人在那下面,是不是也留下了一些线索?不知会不会查到我们霜家头上?”霜晁云笑笑道:“不必担心,我回来时清点了各种东西,我们遗失的就是面巾,还有几十枚飞针。但都是没有什么标记的,至于针上的毒,那么大水,早就消散了。比之这些东西,还是那些傀儡和神像更加可疑,不会牵连到我们的。”
霜听南点点头,再次拿起那副地图,看了看道:“这个,还是留几个副本的好。”霜子羡半天插不上话,这时候终于能接口了,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找了最好的丹青师傅,保证分毫不差。”霜听南点点头道:“既如此,这个便放在我这里叫我参研几日吧。我以前也读过不少地理方志,说不定多看看能想到些什么。”
霜凌云听她这样讲,便答应了,只是让她还是以休养身体为主,不可过于劳累。随后裂云长老也是絮絮吩咐了些将养自身的话,众人才都徐徐退了出去。
霜听南撑了这半日,早已是乏的不行,整个头都觉得晕晕乎乎直冒金星。正想干脆再昏天黑地睡一场,惊鸿却无声无息游了过来,昂起上身,对着霜听南摆动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