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以蛊阵相护,地上以傀儡看守,这三四间屋子里的东西,自然是极要紧的。霜听南的精神之力游走期间,将所见轻轻对霜晁云描述着:“现在我看到第一间屋子……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鼎,大约是炼药所用。这些鼎里都有碳灰,看来不久之前还曾用过……哎……我在一个小些的鼎里看到了之前那胖道士用的,克制蛊阵的粉末了。”
霜听南的精神力很快退出了这个房间。第二个房间则比刚才诡异一些,面向大门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神龛,供奉的神像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浑身上下被一张黑色斗篷遮的严严实实。也不知斗篷是什么材质,非丝非棉,而且具有阻隔精神力探测的效果,霜听南无法看清斗篷里面的情形,这让她有些纳罕。
在神龛前面,照例是蒲团,盘香等物,倒是供桌上的东西有些意思。那是三个上好的琉璃瓶子,难得的是,以现今的琉璃烧制技术,这几个瓶子几乎看不到什么杂质与气泡。浑身通透,泛出均匀的彩虹光泽。
此时外面依然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当有闪电偶尔照亮湖面,借着那些大块水晶透下的微微的光,霜听南甚至看到琉璃瓶身上关于夜空星宿的浮雕。堪称精美。
瓶中自然不会空着,一瓶里是一些丹丸,一瓶里是一些粉末,还有一瓶是一些深红色的液体。
在每一瓶琉璃瓶子的前面,还放着三本古旧的书籍,看封面竟不是中文,书页已经有些微泛黄,想是有些年头了。估计便是教中重要的典籍了。
第三间和第四间屋子其实是连通的,桌椅床铺、笔墨纸砚都很齐全。想来若要炼丹制蛊,或是参研武功秘籍,便可以住在这里。
霜听南的精神力在那床榻、衣柜、地面、书架等处不断梭巡,想看看是不是有暗格一类的东西,毕竟在她看来,事关《达摩心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或者放在外面的这些房间里,都是不能让人安心的。可是,没有!这些屋子里都没有暗格!
霜听南又按照武侠小说中的思路,看了房顶上面,瓦片下面……一无所获,就在她已经有些焦急的时候,忽然,她看到了正对书桌的墙面!不会吧,这么重要的图,难道就这样大喇喇地挂在墙上吗?她不敢肯定。因为严格地说起来,这是一幅山水画。
霜听南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霜晁云。后者二话不说将背后包袱解下,拿出纸笔。若是无法入阵,将画带走,那么画下关键信息也是一样。
霜听南看着画细细描述自己见到的山川河流,边说边在身边的地上用手指笔画着。而霜晁云不愧是丹青大家,竟然能凭借着描述,和看手势,就将这画大致样子,描摹的八九不离十。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二女配合默契,神情专注,一间屋、一座桥、一棵参天大树、一处深山人家……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画面的左上角,题着一首诗:“达人不妄语,摩尽诸烦恼。心目有灵光,经天无向晓。”
霜晁云诗还没抄完呢,却听霜听南低低的说了一声:“糟了!”她心头一惊道:“什么?”霜听南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此前她没有听到过的冷冽与肃杀:“我们好像被蛊虫发现了!”
原来,两人画画不知时间过,而自然之力阵法的阻隔,让蛊虫和蛊阵之间失去联系的时间有些过长。尽管没有任何活物的感应,但是这种失去联系的感觉开始让它们躁动不安。再加上今夜电闪雷鸣,也让蛊虫越发的敏感。
霜听南的精神力此前一直分出一缕关注湖里的动静,此刻,只见蛊虫们聚散离合不断变化图案,三个傀儡与蛊虫之间应该也是有所联系,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他们面无表情地开始向书房奔来,速度竟然疾愈奔马。
霜晁云从霜听南的只言片语里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果断停手,开始收拾一切,道:“剩下的部分就靠你的记忆,回去增补吧,我们现在是不是赶快撤出去。”霜听南却冷冷地道:“应该来不及了,那几个傀儡已经赶过来,我们此时出去,正好与他们对上……为今之计……”
说着霜听南便开始向密室正中蛊阵守护之地冲去。霜晁云紧随其后,霜听南叫道:“姐姐,我来破阵,你见到火起便冲进去,直接去最后两间房间拿那画,记得包好了,然后我们在屋外汇合。到时候要和我寸步不离。”
霜听南口中的最后几个字好像是被风送过来一般在空中飘荡,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霜晁云的轻功早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境地,但牵丝回雪步毕竟当世奇功,不是寻常功法可比。所以几个纵跃间,她便被甩在了后面。
霜听南一边狂奔,一边反手从背囊中取出一小瓶烈酒。这些东西对付蛊虫时经常用到,出来前她也顺手带上了。
此刻,她拧开瓶盖立马含了一大口在嘴里。接着腾身而起,自然之力将她托在半空,接着她便张口一喷。
原来,牵丝回雪步几个起落,她已借着精神力和能量缝隙,闪到了蛊阵之前,二话不说就将烈酒喷在了阵上,紧接着行云流水就是一招“千里迢迢”右手向前一伸,将那酒点燃了,火势一开始并不太大,但霜听南脚下步法变幻,双手也不闲着,转身就在后面屋子里,拿出两摞书册。
这些书可是这邪教在中原多年搜刮所得,既有前朝珍本,也有很多门派的秘籍宝典,但此刻霜听南也顾不得那些,将书一通撕扯,一堆堆扔进火里,顷刻之间,火舌高涨。
这还不算完,燃着的书都是新的火头,霜听南开始将那一本本点燃后的书,随手扔到阵中各处。火焰所到之处,黑烟四起,蛊阵中的蛊毒被烧的灰飞烟灭。
头顶湖中的蛊虫简直要疯了,它们甚至开始互相撕咬,在水中掀起一簇又一簇浪花。霜听南暗道,你们也疯狂不了多久了。
正想着,霜晁云赶到了,霜听南道:“姐姐,快!”说着当先冲了进去,霜晁云也按照计划,冲向最后两件屋子。而此刻那三个傀儡已经打开了地道,从楼梯上下来了。
来到静室,霜晁云根据此前霜听南的描述,很快发现了墙上的画,所幸,它只是简单的挂着。她三下五除二将画轴卷好,并果断将背上的画具全部丢弃,腾出油布将这画裹了。一边裹一边向外走,刚好见到霜听南从设有神龛的屋子中冲出来。她一边跑一边问霜晁云:“姐姐水性如何?”但还不待她回答,又道:“一会儿听我信号,你就牢牢抱住我的腰!”
霜晁云只得点点头。但见霜听南手印变幻,刚才的忙乱中,她的头巾不知道是掉在了哪里,一头黑发无风自动,从轻轻摆动,很快变为银蛇乱舞。霜晁云只觉得狂暴的天地之力充斥在整个空间中,就连此前烧书的余烬都开始跟着狂卷乱舞!
整个空间,被湖外的闪电和室内的火光,映照的忽明忽暗,霜听南的样子本也应当是十分诡异的,但是就在她手印变幻之际,霜晁云却觉得她此刻的脸上泛出一种圣洁的光辉,就像是……自然之神!她正让自己与大自然充分地结合与沟通。
霜晁云此刻已经可以听到从甬道隐隐约约传来怪兽一样的古怪吼声,傀儡们感受到了蛊阵被破坏,他们愤怒了。但她却无法让自己朝那边看上一眼,她觉得自己的眼光此刻已经被牢牢吸附在霜听南的身上,而且也只能在她身上,因为她身上此刻散发的气息,已经超越了人类,虽只是那样悬浮着,但却让人看见了整个山川与天地,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
忽然,霜听南微阖的双眼轻轻睁开,口中开始发出一种类似吟唱的声音,霜晁云完全听不懂,但她注意到,霜听南黑色的瞳仁,开始泛绿,额头出现了一高两低三个红点!是自己眼花了吗?她揉了揉眼睛,而就是这个瞬间,啪地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一道粗如廊柱的闪电,携着天地之威重重地撕裂湖水,劈在了湖底的巨大水晶石上!
霜晁云被这一下镇住了,早前霜听南为了吸引那一线闪电下来破阵,尚且小心翼翼,试探闪躲,莫非经过那一次她又有领悟?竟然可以这般引雷电为己用。
还没等霜晁云想明白,又是接连几道闪电劈了下来,一次比一次粗大,一次比一次有威势,映着那闪光,霜晁云已经看见了水晶石的裂纹,照这么下去,雷电之威加上湖水的重量,很快就会把这一块水晶压垮的!
霜晁云忍不住道:“听南,外面可是整面湖水,这么高水冲下来。我们也会会被压死的!”但是霜听南充耳不闻,她嘴角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但手印却越结越快!
雷电一道接着一道,已经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开始滴落。
三个傀儡哇哇怪叫着,冲到了火光的外围,他们三个都眼露凶光地盯着阵中漂浮在空中的霜听南。
霜晁云见状,顾不得那么多,回手就是一把飞针,专门向三个傀儡的面门招呼,别的地方不说,每个傀儡眼球上少说都中了三针!然而这三个怪物,是没有痛觉的,飞针只能将他们的来势阻了一阻,他们好像在思索飞针上的剧毒究竟是什么,接着双手一扫,便打落脸上的飞针,回身怪叫着向霜晁云扑去。
这次正脸相对,霜晁云清楚地看到他们怪叫的口中,是没有舌头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从喉间爬出的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