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遗香馆四个丫头已经先一步到了,不过东西没有怎么归置,反而整个场面愈加混乱了些,不止“四只小鸟”,院里的粗使丫头和婆子也全都动了起来,明天就要坐船去应天,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这遗香馆,要收拾的东西很多。
进山修炼之前,一些粗使家伙,陈设器皿,帐幔细软,喜鹊她们四个已是嘱咐了霜七家的,盯着慢慢收拾了,这会子已经上了船。虽然如此,可余下的贴身东西也是不少。
霜听南历来都很不耐烦这些琐碎事,加之对四个大丫鬟也是十分信任,因此匆匆梳洗更衣之后,说了几句辛苦的话,又嘱咐霜七家的,让厨房今天给大家伙儿加菜,便带着惊鸿一溜烟躲去了瓶水斋。
到得瓶水斋,果不其然,霜凌云,霜晁云都已经到了,霜子羡正口沫横飞地给二人讲着霜听南的山中奇遇,说得活灵活现手舞足蹈,好像他跟着一起进山了似的。
见到她跨进院来,霜子羡更是一跃而起,迎出门口催道:“快快快七妹,叫大哥他们看看你的惊鸿!”转头又对惊鸿道:“你好呀,小惊鸿,记得我吗?我是三哥啊,三——哥!”而此时的惊鸿,果然……并没有什么反应呢!
见到惊鸿不理他,霜子羡瞬间觉得有点小小挫败,等霜听南给其余二霜行完礼,不满地道:“惊鸿不理我,是不是嫌弃我没有精神力!”霜听南忍着笑:“应该不会吧。”转头便对惊鸿道:“这是我大哥,这是我晁云姐姐!”小绿蛇蛇信吞吐了一番,昂首摆了一下,便又趴在霜听南肩头。见惊鸿见了其他人也比较敷衍的样子,霜子羡这才气平了些,复又高兴起来,道:“路上净是和你说这小蛇的事情了,都忘了问你,那牵丝回雪步,你练的如何了?大哥说在你走之前,已经颇有些样子,练到了二十五步。这比我当年厉害,我练到二十五步,可是花了小半年,但是二十六步是怎么都下不去了。”说着连连摇头,一副忆当年的样子。
霜听南见问,也是将自己的进展说了,只是隐去了能量缝隙的事,毕竟这个事情过于匪夷所思,这个时代的人多半理解不了,自己也只是在摸索阶段。而且因为自己是穿越而来,所以与此沾边的事情她都潜意识的非常回避,不想提起。尤其是霜家诸人对她越好,她越是想要保住眼前的幸福,不会让任何外来因素去破坏它,哪怕是流言蜚语。
听到霜听南去山中几日,竟然依靠自然之力悟到了三十步,霜子羡又开始吱哇乱叫,嚷嚷着要和霜听南练练手,见识一下这神奇的步法。
在整个过程中,霜凌云倒有些反常,霜听南说话时,他只是不停打量那肩头的小绿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厅中二女也都是注意到了,待得霜听南说完,两女互看一眼,也不理正在那里聒噪的霜子羡,异口同声唤了一句:“大哥!”
“嗯!”霜凌云被这一声,像是惊醒了似的,打量了一下厅中,见其余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当下咳了两声道:“这蛇我瞧着,像是在哪里看到过,刚才一直在想这事。”霜听南闻言,也非常感兴趣道:“我也算认识不少蛇的,像惊鸿这样头顶有红线的确实没见过。”说着抚了抚它光滑如玉的身子,惊鸿好像知道大家在讨论它,当下也是昂起头,一双黑曜石般又圆又亮的眼神四处打量着。
霜凌云端起茶喝了两口,顿了顿道:“当年我内功刚刚跨入第八级门槛的时候,父亲曾经给过我一卷蛊经。按照门中规矩,这卷蛊经要内功达到第八级方能参阅,为的是怕门人定力不够,看过之后强行炼那些奇毒怪蛊,但又因为内功不到八级能力不足,反被毒蛊反噬,丢了性命。当时这卷蛊经中,记录了几种这天下绝毒之物,其中有一种毒蛇叫‘百里青’,书中所载此蛇成年宽不过二指,长不足一尺,头型椭圆,额间有红文,状似无害,然毒性刚猛,令群蛇避忌。临死反击,毒液尽出,可令百里之内人畜皆亡,故名百里青。当然这种说法我觉得是有些夸张,多半是先祖们为了说明其毒性猛烈吧。”众人听了,都是一呆,包括霜听南,虽然她对于惊鸿的毒性早有猜想,但多日相处,它一直十分温柔,倒也让她渐渐放松了这方面的警惕。
霜凌云似是又陷入了回忆,眼睛看着庭院外的花树,缓缓道:“当时,蛊经上对这百里青描述颇细,因为好几种蛊丹若是能加入其毒液都会威力倍增。只是按照经中描述,百里青成年时蛇腹为黄绿色,额间红纹粉红色,随年龄增长色愈深愈烈……我看这惊鸿竟然通体碧绿,连蛇腹也不例外,更隐隐有如玉光泽,头顶红文色烈如火,甚至微微凸起,若真是百里青,怕是比我年纪还大不少,因此上,心中有些犹豫。”
要知道,在蛇类中能有二三十年寿命已经是高寿蛇王了,这小家伙若是比霜凌云年纪还大,那不是成“蛇妖”了吗。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旋即,霜听南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身后的革囊中取出两样东西,那是一个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荷包,和一个小小的麂皮袋子。霜听南拿着东西略一犹豫,还是先打开了麂皮袋子,从里面倒出八粒浑圆的,花生大小的黑色果实道:“大哥可认得此物?”霜凌云接过那些果实,其余二人也是凑上前观看,每人拿起一粒又摸又闻,但皆是毫无头绪。霜听南道:“这些果实和我带回来的那株白色花朵,都是惊鸿非常重视的东西,当时几次暗示我一定要带走。”
霜凌云想了想道:“我虽不认识,不过我药堂至尊长老,就在应天,想必她能够辨认。说起来,她也是当年跟随过前任圣女为数不多的,还活着的宿耆了。”跟随过前任圣女?那怕也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了。霜听南心中暗暗想着,便点点头,将果实收好,又挣扎了一下,才将荷包放到了桌上,道:“当时那花的旁边,还有这个。”
三人凑上前观看,霜晁云道:“这东西像是有些年头了……咦这绣工倒是不凡,还用了金线,这个荷包价值不菲啊。”霜听南此时却有些紧张的握住了拳,小声道:“里面……里面还有东西。”说完,好像不敢再直视那东西似的,装作起身活动筋骨的样子,直接背对众人,咬牙看着院前的花树,不知在想什么。
霜凌云也是并未解开荷包,直接从那荷包破洞里一掏,一条晶莹翠绿的翡翠小蛇便落入他的掌中,在场三人都是“咦”了一声。霜凌云的眉头更是紧紧拧起。
霜子羡第一个沉不住气,道:“这瞧着,怎么像是……”
霜晁云接口道:“我霜家之物。”说着二人不确定的又把目光投往霜凌云。霜听南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猛地一转身望向霜凌云道:“大哥,这真的是霜家之物吗?这是什么东西?”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在场三人,因为心中过于震骇,也没有注意到霜听南的异样。只听霜子羡道:“其实此物,我们三人也没有见过实物。”霜听南闻言一愕,霜凌云道:“因为这是霜家典籍记载中传给历任圣女的避毒圣物,碧蛇令,是圣女的身份象征之一,霜家历任帮主有令,见碧蛇令如见圣女亲临。但是六十年前,前任圣女出走霜家,也是将之一并带走,从此江湖中也再没有碧蛇令的消息。当时我还未出生,因此也无从得见。我们几个也只是见过家传典籍中的画像。”
霜听南只觉得两耳嗡嗡响:“那么这样的碧蛇令一共有几块?我是说这令牌瞧着如此精致小巧,若是一块翡翠,说不定可以做出好几块。”说到最后声音也是越发细小虚弱。
霜凌云道:“若此玉当真为霜家碧蛇令,那就绝对只有一块,因为它并不单纯是一块翡翠,还经过霜家秘法炼制,不但可避百毒,原先的翡翠质地在历任圣女加持之下,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如此奇异的物事,造出一件已经是穷尽天地造化,又怎会有两块。”
霜听南闻言,似是下定了决心道:“那你们都没见过,此物岂不是无法判断是否真是霜家的东西?”
霜子羡此时抢着道:“你从小跟随圣女她老人家,你也没见过吗?”霜听南闻言心里抖了一下道:“我不太记得了,有个隐隐约约的印象。所以见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心中十分疑惑。”闻言,三人倒是也没有怀疑,还觉得失忆之事是霜听南心中隐痛,此时揭她伤疤,有些不好意思。霜晁云更伸过手来与她握了握,似是鼓励,霜听南只得感激的笑笑。
霜凌云拿着翡翠小蛇摸索了一番道:“想要辨别这是否霜家之物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见过典籍中的记载,只是从来没有施展过,不知道能不能行。”说着他唤霜六进来,让他拿银盆接一盆水过来。又让丫头,将屋中香鼎中的香灰盛了一些在小瓷盘中,之后挥退众人,将翡翠小蛇托于掌中,玄功默运。
不一会儿,众人只见霜凌云头顶竟然升起淡淡薄雾,显是功力已经被提升到一个非常高的层次,原本就很闷热的天气,仿佛又更热了几分,霜听南默运精神之力,感到霜凌云周围自然之力涌动剧烈,能量缝隙此起彼伏,不禁为霜凌云功力之深厚咋舌。正思忖间,只听霜凌云口中一声低吟,声音虽不大,但是院中高树上停留的小鸟竟然都像同时感觉到危险一般,呼啦啦振翅高飞。而霜凌云掌中的翡翠小蛇,更是缓缓凌空升起,此时霜凌云手势又是一变,场中其他三人只觉霜凌云身前急速凝结起一个强大气场将翡翠、银盆和小瓷盘尽数笼罩其中。惊疑不定中,天空中都传来阵阵沉闷雷声,而正在施展精神力探查的霜听南只觉得翡翠小蛇一阵波动,一阵雄浑的精神力量从中缓缓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