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儿子张奇与一个婆子跟陈秀秀走在一起，张奇今天原本要跟父亲一起到陈宁家弄借粮的事，陈秀秀昨夜突然到访，打乱了他的计划，父亲有事要忙，继母和媳妇都在坐月子，所以送陈秀秀回村的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正好看到陈宁，张奇立即打招呼：“陈宁，我把小姑婆先送回去，晚点再到你那帮忙，先跟你说一声哈。”

　　陈宁笑眯眯的：“慧娘才刚生产，秀秀姑娘就过来探望，张奇啊，你这小姑婆真是有心。”

　　张奇在心底嘁了一声，他就没见过来看月子里的亲戚是空着手摸黑上门的。

　　陈秀秀脸上讪讪的，根本不敢答话，怕自己答了话，陈宁会把昨天的事给爆出来，到时候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昨天没有得手，她还是想要再试一次的，万一下次就行了呢？

　　陈秀秀匆匆走了，陈宁冷笑一声，回家去。

　　陈家今天开门借粮，陈宁一出门，就有村人过来排队了，这会人已经蛮多的了，刘二狗与陈二哥在维持秩序，张里正和苏水生领着两个村民，正一包包地从陈家往外搬粮。

　　家门口一张桌子，秦识礼端坐在桌案后，小脸严肃。

　　秦明义在旁边宣布借粮标准：“大家听清楚了，这粮是按人头和年龄划分来算的，五岁以下孩童可借十斤，五岁至十岁可借十五斤，不满十六岁可借二十斤，二十岁以上的青壮年可借三十斤，家里有六十岁以上长者的，陈家派粮二十斤，这二十斤不用还！”

　　第一个是王小二家，他家有一对六十多岁的父母，三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加上他夫妻两人。

　　秦识礼飞快地算他家的人口，一边把算珠拨得噼啪响：“王小二家，可借粮一百三十五斤。”

　　一百三十五斤？

　　村民们倒抽一口气，一家就一百多斤，陈宁就不怕她那粮给搬空啊？

　　陈宁家粮仓可不止两千斤谷子，那天收粮的时候，她趁机放了很多百宝箱里的谷子出来，所以就算标准再订高一点，一人五十斤，这两百来人也搬不空她的粮仓。

　　王小二自己也懵了：“识礼，我真的可以借这么多粮？”

　　要知道，他们累死累活的种庄稼，一亩才产那么几十斤米，这一百三十五斤，差不多就是他们两亩田的收成了！

　　张里正一指旁边的粮：“粮都在这里了，还问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傻？赶紧来！这里是一百斤，诺，这里是三十五斤，赶紧扛走！下一个！”

　　王小二和媳妇懵懵地扛着米袋走，走了几步看到陈宁，突然朝她跪下：

　　“陈宁，你今天救了我们全家，以后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陈宁吓得差点爬树：“别别别，我是借粮又不是送粮，要还的要还的。而且我也跟你们说清楚啊，我只借这一次，春种要是你们种不好粮，我种出了好粮，那我也不再借的啊！”

　　王小二夫妻不管，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磕完就走。

　　陈宁拍着胸口，再一看村民们一个个用那种眼神看她，她交待了几个孩子好好办事，赶紧遛了。

　　从百宝箱里挑了不少宝贝藏房里，陈宁在案前铺开笔墨，突然想要吟诗一首。

　　这时，秦小倪匆匆跑进来：“娘！不好了！”

　　陈宁把笔放下：“外头打起来了？”

　　“不是不是！”秦小倪扯她袖子，“有个姨姨！在我们家门口死了！”

　　陈宁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家今天借粮，就立即有人死在她家门口，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有人故意针对。

　　到底是谁这么不见得她好，这么不见得梅山村的人好？

　　粮已经借完了，门口闹哄哄的围了一圈人，陈宁勉强能听到郑郎中的声音：“你们散开！散开！”

　　村民们往后退了一步，散是散了点，仍然是合围的样子。

　　“没听到郑郎中说吗？都散开！是看热闹重要还是把粮扛回家重要？再不散开，我可要反悔了！”

　　陈宁一出声，村民们立即散开，开玩笑，当然是粮食重要了，这样的年景，饿死人可太常见了，每一年都会有许多人在冬天里死去，年景最差的时候，走在路上都会碰到饿死冻死的，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最多也只是帮他们刨个坑埋了，不让他们被野狗啃食而已。

　　倒在陈家的那个女人，不是梅山村的，陌生人自然比不上自己的口粮重要。

　　郑郎中已经做了初步的检查，对陈宁说是饿晕的，还活着。

　　陈宁蹲下来翻看了一下她的手，看到虎口处的茧，她心里有数了，这是个常年舞刀弄剑的学武之人，学武之人，只要思想不迂腐，怎么可能会饿死？

　　“明义，端两碗热粥出来，让她吃了。识礼，你称几斤米粮，等会送给她。”

　　一碗热米汤下肚，那个女人睁开了眼，郑郎中把碗塞她手里：“这位姑娘，你自己吃吧。”

　　这女的看上去二十几岁，还留着姑娘家的发式，应该还没出嫁，女人喝了粥，秦识礼立即拿了二十斤米给她：“喏，这是我们借你的米粮，来年有了余粮，你记得还。”

　　张里正也出声：“姑娘你哪个村子的？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小女没有名字，懂事起就没见过父母与亲人，也没有家。”女人向陈宁磕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恩人的救命大恩！”

　　陈宁：“你这身板，可比不上牛马。”

　　女人用幽怨的眼神看过来：“主人，我虽然比不上牛马，但我会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为人也机灵，可以替主人你跑腿。两位姑娘年纪尚小，我愿意十二个时辰贴身照顾和保护。”

　　张里正问她是不是从大户人家跑出来的丫环。

　　“小女四处流浪，四海为家，不曾给人做过奴仆，没有卖身契那种东西。”女人盯着陈宁，“主人，你就收下奴吧，奴一定好好侍候您和几位少爷小姐，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主人，您要是不收下我，奴就赖在你有门口不走了！这粮我也不要，奴路过这里，不是来讨饭的！奴就算是饿死，也不要吃这嗟来之食！”

　　秦小倪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虽然她现在天天吃得饱穿得暖，但那种饿得两眼昏花连腿都迈不开的感觉，她记得清清楚楚，饿肚子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