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涯盯着陈宁：“陈夫子就别打哑语了，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家常可聊。”

　　陈宁笑了笑：“虽然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不过堂堂知县大人的府邸被别人安了眼线，还是让民妇挺惊讶的。”

　　徐京涯那当下脸色的精彩程度，陈宁就没找到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

　　徐京涯让夫人出来接待陈宁，说了声‘失陪’，然后在一个时辰内，他亲自下场，把两个收了外头人的钱的眼线给拔除开去，其中一个，竟然就是徐夫人身边的婢女小春。

　　徐夫人面容欲裂，质问小春为什么如此，小春没说话，一头撞向旁边的亭柱，被陈宁带来的陈旺拽住了，吉祥还用身体挡在那，这致使另外一名眼线的自杀计划也落了空。

　　两人都死盯着陈宁，如果眼神能杀人，陈宁这会已经被这两人杀死了。

　　徐京涯面无表情，招手叫来一个老婆子：“红姑，带夫人回房。”

　　徐夫人还要再质问小春，被红姑半扶半拽地弄走了，好几次她要回头，但红姑力气奇大，她几次都没成功，最后一次，红姑还压低了声音，状似警告地说：“大人的脸面，还请夫人怜惜则个。”

　　徐夫人不说话了，最后向陈宁投去了幽幽一瞥。

　　陈宁抖了抖身，冲徐京涯说：“抱歉啊徐大人，貌似挑拨了你们夫妻间的感情。”

　　嘴里说着抱歉，语气和表情都笑嘻嘻的，徐京涯嘴角抽抽：“陈夫子就请开门见山吧，这一次来见本官，是否对本官有所求？”

　　知县大人打起了官腔，陈宁也不含糊，没给他捡错的机会，态度端正得很快，轻咳了一声进入正题：“大人也知道，我的私学今天开课，今年的学童恐怕要达到一百人，其中有一半都是女童。”

　　“所以？”

　　“虽然古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陈宁以为，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女子没有机会读书，因此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所以？”

　　“徐大人是陈宁见过的最接地气最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也是最有胆识的大宁好官。”

　　徐京涯有些气了：“陈宁！说重点！”

　　“好的大人，那我就直说了。大人，不瞒你说，我想让村里的女童都去考松山书院。”陈宁微笑，“前提条件是，松山书院设立女学。”

　　“让松山书院设立女学？陈宁你疯了不成？就当是松山书院能设立女学，村里的女童都能考进书院，可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让女子参加科考？让女子入朝为官？”

　　说完见陈宁一脸正色，徐大人就激动得拍了桌子：“陈宁，你这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打那种主意！别说是单单我们大宁国，另外的六国，历史上都没有过女子参加科举和入朝为官的先例！”

　　陈宁老神在在：“一朝皇帝一朝臣，这届皇帝不成，下一届皇帝说不定就成了呢？明君人人都想做，但不是人人都能做，何谓一代明君？自然是敢开先河，走前人没走过的路，走前人不敢走的路。

　　同理可证，所谓好官，便也是敢为人先，开创时代的先驱者，而不仅仅局限于让百姓不饿肚子这一层面上。

　　徐大人，我们要将格局打开，格局打开了，眼界就宽了，眼界宽了，方法就多了，方法多了，道路就广了。

　　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徐大人，松山书院设立女学，于百姓、于社会、于江山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害，徐大人饱读诗书，比我聪明，我能想到的，徐大人肯定一早就想到了。”

　　“别给我叠高帽。”

　　徐大人眼神里的灼灼被他很好地压了下去：“罗马是哪里？”

　　“哦，一个村子。”

　　徐大人盯着陈宁看了许久，随后送客，到大门的时候，他才出声：“女学的事，我会着人去办。陈宁，你很优秀，完全超出了我的设想，但你们之间的阻力不止一两个，未来能不能在一起，我不能保证。”

　　陈宁很是淡定：“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既然都不知道，那就更要珍惜当下，不让当下留遗憾了。

　　徐大人，陈宁当下就只想让松山书院设立女学，至于更远的，陈宁预估不到，更看不到，也就不必费神在还没出现和不一定会出现的事情上。

　　徐大人，过好当下，下一步才能迈得更稳啊！”

　　松山书院采取的是住宿制，月中休沐一天，月末休沐一天，遇上重大节日如若不是休沐日，学子们也是不能轻易离开书院的，不过书院食肆会加菜，也允许各学子的家人给书院送食。

　　陈宁走出徐府，负责给秦知书兄弟三人整理宿舍打点宿舍的陈满就迎了上来，他腿脚快，做事麻利，另外一个小厮陈达年纪和他关不多，则老练稳重，因此负责看家。

　　陈满一路都在汇报在书院的所见所闻，又把从书院到徐府这路上听到的提炼出来讲了讲，最后讲了这一路的重点：

　　“主人，我听说鲁国公再有半个月就到我们淮远了。我听说鲁国公先前就很得圣上看重，主人，要不等鲁国公到了，我们递个拜帖？虽然他告老还乡，在京城还是有很多旧部和门生的，要是他帮公子们往上递几句好话，他日公子们到了京城，也不用步步小心。”

　　陈宁点头：“阿满这话讲得有道理，也很有见地，以后别讲了。”

　　小厮那笑容刚刚浮起就冻住，然后裂开了。

　　陈旺哈哈大笑，吉祥也笑，不过她是女子，捂着嘴笑。

　　于是徐京涯就这么看着陈宁带着两个大笑不止的婢女和家丁，还有一个半哭不笑的小厮，大摇大摆地走了，那步子实在嚣张。

　　命家丁关上门，他回想了一下陈宁那嚣张的步子，没忍住学着走了两步，感觉不错，便也这么嚣张地回了内院。

　　徐夫人沈宜笑在亭里抹泪，然后就看着向来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夫君迈着奇怪的步子进来了，来了也不像往常那样温柔安慰，而是叮嘱旁边的红姑，让她明天一早去牙行寻两个丫头回来：“长相不重要，来历一定要干净，手脚一定要麻利。”

　　接着红姑就汇报了那两个眼线的处置方案，汇报完这个，红姑又汇报别的工作，一项接一项，项项都是府里的正事，徐京涯听得认真，基本上听完就能下指示了，饶是这样，等红姑汇报完，也已经是晌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