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喜欢算账，陈夫子就说，以后让我跟着识礼做买卖！”

　　“成！那就听陈夫子的！”

　　不单是王屠夫一家三口在谈论陈宁．别家的餐桌话题，这会也在聊陈宁，言语之间都是佩服与真心的喜欢，家里小孩嘀咕了一句，就被大人打脑袋：“要不是陈夫子，你个崽子早被饿死了！你哥哥姐姐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书可读！你们记住，陈宁是我们的恩人，以后别人如果说陈夫子的坏话，你们知道要怎么做了没？”

　　“知道，要把那人的嘴打歪！”

　　村里各家餐桌热闹欢乐，陈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气氛有些沉。

　　原本还是很欢乐的。

　　陈家上下加起来坐了小两桌，今晚吃的是暖锅，羊肉汤底，羊肉片得薄薄的，放汤里蘸一会就熟了，在蘸料里一滚，吹几吹，就着热气往下咽，热汤再喝一喝，整个人都冒热气了。

　　羊肉片，牛肉片，猪肉丸，还有鱼片，各式青菜蘑菇更是准备充分，大家围着暖炉吃得肚子滚圆，实在吃不下了，几个孩子就拉着平安、如意她们玩起了飞花令，输了的人要在脸上画乌龟。

　　秦识礼输的次数最多，这会秦小琦和秦小倪一人拿一支笔在他两边脸蛋画乌龟，乌龟又大又黑，绿豆眼委委屈屈，还没画好，两个小姑娘已经笑得肚子痛，平安如意她们，也捂着嘴吃吃笑，整个家全是笑声。

　　突然秦云昭说，他已经让人在牙行买了几个护院：“牙行明天一早就会将人送来，两个小厮，每日陪知书他们上下学，两个护院每日教大家防身之术，看门的老头经验丰富，十丈之内能听出谁的脚步声有鬼祟。”

　　几个孩子还没觉得异常，嘻嘻哈哈的应着，陈宁喝了一口汤，把碗放下，吩咐平安：“平安，去给云昭公子收拾行李，多带点干粮，粽子热过再装上，暖水壶要拿最好最保温的那个。”

　　此话一出，全屋皆静。

　　平安最先反应过来，她应了声‘是’，就把如意她们全带走了。

　　偌大的饭厅只有一家七口，气氛甚是沉闷。

　　秦小倪这时反应过来了，嘴巴一瘪就要哭，秦小琦捂住她嘴，扭头问秦云昭：“爹，你又要走了吗？”

　　“嗯。”

　　秦云昭将两个女儿拉到怀里，轻轻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抱歉，原本以为可以多呆几天，临时出了急事，今晚就得走。”

　　“可不可以不要走啊！”秦小倪眼泪都出来了，“爹你才回来了几天，小倪都还没有跟你去县里玩，平安和吉祥给小倪做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小倪也还没有穿给爹爹看！娘，你给爹说说，让爹不要走好不好？小倪以后一定乖乖的！”

　　几个孩子眼眶都红了，冬至夜，别家都在团圆，他们早上才吃了汤圆，说以后都会团团圆圆，可这冬至还没过完呢，爹就要走了。

　　什么‘吃了汤圆以后都能团圆’，都是骗人的，骗小孩的，爹骗人，娘骗人，平安吉祥她们也骗人！

　　秦小琦和秦小倪掉头就跑进房间，两个小姑娘实在太伤心了。

　　三个儿子倒沉稳许多，也接受得最快，上一次秦云昭离开之前，父子几人深入谈过心，因此三人失落了一阵子，秦知书就应声：“爹您放心吧，儿子们会照顾好娘亲和妹妹的，出门在外，请爹爹多加保重，儿子希望在明年的冬至，我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吃汤圆。”

　　秦识礼也保证，生意上的事就交给他处理，绝不让陈宁累着：

　　秦明义拍着胸口说：“我没大哥会说话，没二哥会赚钱，不过明义给爹保证，我们家的粮仓，永远都是满的，一定不会让娘和妹妹们饿着，爹你放心地去吧！”

　　放心地去吧……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迫不及待希望他走呢？

　　秦云昭脸色复杂，陈宁哈哈大笑，挥手道：“行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你爹他有休沐日呢，到时候让他多攒点假再回来，就可以多呆几天了！”

　　秦云昭眼神深了深。

　　陈宁是个聪慧的女子，他突然要离开，她肯定能猜出原因，这一路上的凶险艰难自不必说，一个不好，有可能他们七年的筹划功亏一篑不止，所有人都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此去，他尚且不敢说有把握能活着回来，陈宁却代他跟孩子们许下这样的承诺，她，她就那么相信他们能成？

　　三个儿子去安抚两个小的了，两人坐到了一处，陈宁不知从哪拿了瓶酒出来，给他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执起酒杯，陈宁说：“秦云昭，这就当我给你的壮行酒了，我祝愿你们，多年梦想终成真，一个不少，全部归来！”

　　两个酒杯对碰，发出一声清亮的碰撞声，看着对面的陈宁巧笑倩兮，双颊被酒气熏得微红，他心里就仿佛升起一枚暖阳，他仰头喝光杯中酒，再无迟疑：“一定！”

　　梦想成真，一个不少，全部归来！

　　这三个愿望，他全都要！

　　行李收拾得很快，马车留给陈宁，秦云昭骑了一匹黑色的马，马看起来有些瘦，鼻子哈哈地喷着气，一会看看陈宁，一会看看几步开外和几个小家伙说话的秦云昭，然后低头拱地。

　　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小琦秦小倪已经难受过了，这会和哥哥们来送行，两个小家伙小脸皱成一团，偏偏强撑起笑容，拉着秦云昭左一句叮嘱，右一句叮嘱，把所有的寓意美好的话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

　　秦云昭也极有耐心，两个小姑娘说一遍，他就应一遍，等她们说到又难过了，说不下去了，他摸摸她们的头，亲亲她们的头梢，温声道：“爹一定很快回来。”

　　几个儿子在旁边看得眼热，想过去要抱抱和亲亲，忍住了。

　　爹连多呆一个晚上都不行，肯定是事情很紧急，两个妹妹已经占用了很多时间，他们要是再过去，就要耽搁爹的大事了。

　　“爹，天黑路滑，你路上小心！”秦知书提醒。

　　秦云昭翻身上马，缰绳一拉就要走，这时眼角余光扫到门边背着妹妹探头探脑的陈卓越，秦云昭下巴一抬：“阿卓，你过来。”

　　五岁多的小家伙，在路上奔波了一路，刚到家时有点焉，休整了几日，吃得也好，这会看起来脸色红润滴的，脸蛋也清晰明朗了，能看出来日肯定也是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