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不如一静。

　　至于乐儿说的，孟瑶儿看到秦云昭也变奇怪这一点，陈宁倒不以为意。

　　不是她吹，而是秦云昭那身量那气质，确实很能吸引人，慕强与爱美一样，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的。

　　屋外安静下来，房里的大婶也安静地绣着花，孟瑶儿睁开眼，看着头顶这帷帐，回忆起刚刚看到的秦云昭的脸，她一阵心酸，又一阵庆幸。

　　不管他外表如何改变，别人认不出，她都能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林舒，她心中最明亮的少年。

　　若是当年没出事，他们这会已经有儿有女了。

　　绣花的大婶突然扭头，见孟瑶儿满脸泪，她吓了一跳：“孟姑娘，你哪不舒服？我看我还是让管家请大夫吧。”

　　“不用了，我睡一会就好。”

　　这时外头传来动静，老驼背隔着门说话：“王婶，我请了大夫，你开个门。”

　　大夫的说法跟陈宁一样，说孟瑶儿那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然后开了一副药方，让王婶去抓药煎药。

　　王婶出去了，大夫就叹了口气：“孟姑娘，你这是何必。”

　　“我只是心有不甘。我这一生，命运一直都被别人捏在手里，当初我想死，我爹不让我死，现在我想活，又有人不让我活。”孟瑶儿坐起来，“我想见他。”

　　“事已至此，见与不见又有什么意见？”大夫说，“你想见他，你可曾想过，他不愿见你。”

　　“我知道，他在怪我，怪我当时没有与他一一”

　　“你能活着，他很开心，因为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可我不开心。”

　　大夫张了张嘴，老驼背抢先道：“你只关心你开不开心，但有些人连活着都没机会，孟姑娘，你与他已经是陌路人，不管前路如何，不管路是你自己选的还是被别人安排的，老驼背我都请你好好走下去。

　　他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希望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要强求，让他好过一点，轻松一点。”

　　“如果我非要强求呢？”

　　“那我就索性让你死心了。”

　　陈宁推门而入，淡淡道：“若我说，当年林府出事，与你御史府脱不了关系。如此，你还要强求吗？”

　　孟瑶儿深受打击，满脸不敢相信：“不，不一一”

　　“那么请孟姑娘解释一番，当初为何治罪的圣旨还没下，御史府就一早上门退婚，孟府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既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作为即将成为姻亲的孟家，为何不给林家带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一一”

　　“一句不知道，就能否定御史府在当年的惨案中扮演的推手角色吗？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将御史府当年在惨案中摘得干干净净吗？即便你们御史府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但既然当年在大难当头时选择弃林家而去，今天，我就想问你，你们以什么理由有什么脸面与林家攀亲带故？

　　凭你跟他当年的婚约吗？

　　当年林家血流成河，孟家吹吹打打将你嫁入谢家，你欢欢喜喜做你的大理寺少卿夫人时，他面对的是尸山血海、亲人的离散与泼天的冤屈！

　　知道他还活着，你就离了谢家，你就跑去了江陵，你觉得自己以一己之力混淆了皇帝的视线替他赢得了机会，现在又利用我，登堂入室，妄图以我之口，告诉他你即将入宫，你要用自己的自由来换取皇帝的信任的事。

　　你把自己的性命与将来都搭进去了，你觉得自己好伟大，牺牲好大。确实你很伟大，你的牺牲也很大。然而，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当年你们孟家那样做，是你父亲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孟家上下的决定，其实没有人能够指责什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你与他只不过是未婚夫妻，弃他而求生，实在太正常了。

　　不过你所谓的牺牲与伟大，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你在权衡利弊之后所做的选择而已。

　　因为你笃定，你的林舒哥哥，不会放任你跳进火坑！”

　　孟瑶儿看着陈宁：“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是他一一”

　　“不久，就刚刚。”

　　陈宁也是越想越觉得这孟瑶儿不对劲，这才折返的，看到老驼背请了大夫进来并将王婶支开，她便不磊落了那么一回，听了一下墙根。

　　原本她并不打算出声，但那位大夫好言好语相劝，孟瑶儿越来越来劲，再听连老驼背都不舍得对她大声，陈宁就忍不住了。

　　怎么滴，明明是当年抛下未婚夫独善其身的人，现在做一些事情，再哭上一哭，就摇身一变成为小可怜啦？

　　分明就是欺负那枉死的三万六千名玄甲军与林府全族六百多人不能活过来喊冤！

　　如果说之前陈宁只是不喜欢孟瑶儿，现在就是极度厌恶了。

　　老驼背盯着孟瑶儿，心情复杂。

　　当年林舒和孟瑶儿的这门亲事，林府上下都很满意，因为林家，确实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女子当家，孟瑶儿的美名才名并不响亮，但她的大气从容以及智慧，正是一个大族当家主母所必须具备的品质。

　　越聪明的女子，越知道趋利避害，如果这点品质用来防御，那么必能帮着全族规避来自外部的危险，但是这份聪明，放在自己的同伴身上，那就过于薄凉了。

　　孟瑶儿抽泣：“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己……”

　　“谁在乎？”陈宁讽刺道，“我只记得，有很多很多人死了。他亦然。”

　　“我只想见他一面，亲口对他说一一”

　　“有什么话对我说就行。”

　　“你不能代表他本人一一”

　　陈宁打断：“孟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我能不能代表他本人，他本人已经给出了答案。既然你没话可说，那么管家，送客。”

　　孟瑶儿沉默了一会，突然声嘶：“所以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啊？！你不也是趋利避害吗？你不也是觉得他有用了才愿意继续同他在一起吗？你，你就是想替你几个孩子找个便宜爹！”

　　“我还以为你会打出更高明的牌，没想到京城贵女的典范，到头来也是落入了俗套。质疑我有什么好，我凭什么。”

　　陈宁淡淡道：“我有什么好，我凭什么，他知道，我知道，这就足够，至于旁人，哈，谁在乎？”

　　“陈宁，你一一”

　　“孟姑娘是想留下来吃午饭吗？陈家的午饭可不是谁都能吃的！”陈宁挥挥手，“林大夫，你医术很好啊，留在府上吧。罗三，送客！”

　　陈宁拂袖而去，老驼背上前道：“孟姑娘，请吧。”

　　“三叔，你就这么由着她来？她对你一点也不敬！”

　　“我是陈家的下人，她是我的主子，哪有让主子爱敬一个下人的？”

　　“可你是他的三叔，是他的长辈，陈宁既然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