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村二十七人战死,让整个流民村从丰收的喜悦转而沉默。
没有悲伤。
就比如蒋满仓,他蒋家原本三十多口,灾荒来临的时候,他一家三口不受待见,只好往这边逃,只希望有口饭吃,最后竟然活下来了。
而听说,三十多口子人,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整个流民村一千多户人,谁家不是见惯了生死,看腻了路边的路倒尸过来的。
死了的,就死了。
活着的,依旧要活着。
浅浅没有脸去面对失去丈夫的妇人,失去父亲的儿女,失去儿子的老人,便让燕道协助小刀去办了丧事。
丧事很简单,火化后的骨灰,草草的安葬,只半天的时间,整个流民村又沉默的去收割粮食。
秋收之后,很快就要冬天了,他们知道,这个冬天不会被饿死,平日里有工作,农忙的时候能收到粮食,在穷了八辈子的他们看来,哪朝哪代的农民能这般?
苏家庄的庄户们跟看猴戏一般,他们生活的好,家中有银子,住着大宅子,有长工,短工可以使唤,有的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丫鬟伺候,对流民村的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他们浑然忘记了,曾经的他们也如流民村的人们一般,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上次税吏被赶走之后,苏家庄的人就放飞了自我。
一直到浅浅新的命令下达之后……征税?
他们大眼瞪小眼,再也坐不住了,一个个到族长家吵着闹着。
“叔公,您辈分最大,也是一族之长,您给说句公道话,我们的孩子也如周家说的那般去了学堂,为何还要征税?”一个苏姓族人义愤填膺,仿佛征收他家的税收是割了他家的肉一般。
“咳咳咳……”族长的肺都要咳出来了,双目通红。
虎子给自己的媳妇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扶着自己的父亲,低声道:“爹,是周家妹子说的,要征收苏家庄的税收。”
“为何啊。”族长其实心知肚明,这段时间,族人们太过分了。
他尽力的挺直了腰,看着诸多族人,就这么静静的盯着一个,又一个……一直到族人们全部默不作声。
是啊,为何啊。
虎子在一旁说道:“交皇粮,本就是我等农户的忠心,不交皇粮,即可视作造反,诸位兄长,叔父,苏家庄的人没有一个被抽去做劳役,没有一户人家被征收粮食,一切都是托了周家的福,我记得只有参加民团的人家才会全免税收。”
沿河一村十三庄,除了苏家庄,其余的都参加了团练。
“二牛,二牛不是……”
“混账!”族长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杵了一下地面,而后又重重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其实不止二牛,虎子也在名义上参加了团练,只是名义上。
“还有满仓……苏云旗,苏云旗还是秀才呢,是我苏姓族人,为什么我们苏家庄要缴税?”欲壑难填的族人不管族长如何咳嗽,依旧似乎很有理的样子。
“是啊,是啊!”
“就是,就是!”
“我等就不该缴税!”
“对!不该!”
……
族长悲哀的看着这些族人,微微的闭上眼睛,他真的没有想到,昔日淳朴的族人,如今却犹如被人踩了尾巴一般。
“虎子,你看到了吧。”族长对耳边的喧闹充耳不闻,苦笑着说道:“以后,别管了,过好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