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月落重生灯再红
夏日里,天气本就闷热,外面蝉叫的欢脱,兰馨闷燥,更是一步也不愿出屋的。
可是又惦记着永琰临走前的交代,再者卿云也总来找她,两人便常去西苑跑马。
热河传来了消息,圣驾已于七月二十三日回銮,二十九便可到达圆明园。
兰馨刚从西苑回来,双颊热的通红,汗水和胭脂混在了一起。
好怡从冰鉴中取来了甜碗子,给兰馨端了上来,说道:“侧福晋最怕热了,却还去跟和孝公主跑马,仔细中了暑气。”
兰馨撇着碗中的糖水,无奈地说道:“王爷的嘱咐,自然要做好。”
正说着话,其静从外面进来了,行礼通传道:“侧福晋,十七福晋来了。”
兰馨放下碗,热络地说道:“快请进来。”
见了海琪,又起身,两人屈膝行了平礼。海琪虽说是嫡福晋,可是永璘只是贝勒,而兰馨是亲王侧福晋,如此算来,倒也是平起平坐。
请海琪坐下,兰馨便笑道:“许久不见姐姐了,怎么今日有空来妹妹这里。”
海琪解释道:“前些日子忙着爷娶侧福晋的事情,连妹妹这边成亲,都还没来得及恭喜呢。”
“姐姐这么说就是见外了,我与姐姐同宗,庆贝勒娶侧福晋,也算是我们同喜。”
海琪想着彤馨那张和兰馨酷似的脸,心中便满是委屈。
自打彤馨进门,永璘便日日都去她屋里,恩宠赏赐都早已越过了她这个嫡福晋。
可是她再羡慕,她也清楚,永璘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彤馨,而是兰馨。
海琪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绪,说道:“不瞒妹妹,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和你说的。”
兰馨也正了神情,说道:“姐姐有话直说就是。”
海琪怅然道:“宫里来了消息,顺贵人怕是不好了。现在能去看她的,只有你我二人了。我便想着,能否请妹妹同去,送她最后一程,也不至于叫她走的冷冷清清。”
自打五十三年被连降两级后,顺贵人便再未见过皇上,她亦是胸中郁闷难解,身子一日日地变差。
顺贵人和海琪是堂姐妹,自然亲近些。
而兰馨在宫中也有幸见过她一面,是个极好相处的性子,更是可怜她的遭遇。
兰馨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不为旁的,同是钮祜禄氏在宫中的可怜人,这也是应该的。”
恭阿拉从小就告诉她,钮祜禄氏不论血缘相隔多远,心都要在一起,万事以族中利益为大。
兰馨换了衣服,又去和盛菁说了一声,便和海琪一同入宫了。
顺贵人虽还住在储秀宫,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与上次四十千秋的热闹风光不同,如今的储秀宫清冷凄凉,就连伺候的宫人也没剩几个了。
兰馨和海琪由宫女领着,一起进了内室,此时的顺贵人正躺在床上,瘦弱憔悴,早就没了昔日的风采。
顺贵人的贴身宫女楚濡见了两人,福身行了礼,轻声道:“奴婢给十七福晋,兰福晋请安。”
海琪抬手示意她起来,顺贵人听见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凹陷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两人,抬手招她们到床前来。
海琪上前握住顺贵人的手,无声地流着泪,轻唤道:“堂姐。”
顺贵人半睁着眼睛,苍白的嘴上已经裂出了口子,虚弱地笑道:“终于……见到了…娘家人。”
海琪扭过头,擦拭着眼泪,她自随永璘出宫分府后,进宫是越发的不方便了。
就算同永璘进宫请安,也是一起到颖妃宫中,顺贵人这里,她虽惦记,却是没有机会来的。
而兰馨从前一直被惇妃打压着,又是两月前才嫁了进来,接着便去了圆明园,也是不得空的。
海琪安慰着说道:“都会好的,家里都惦记着你呢。”
顺贵人闭上眼睛,流下泪,苦笑道:“我已经…不中用了,日后…族里的期望,就是你们了。”
因话说的多了些,且说到了伤心处,顺贵人咳嗽着喘了起来,兰馨上前,跪在床边,替她顺着气。
顺贵人握着兰馨的手,因咳嗽而涨红了脸,说道:“对不起,上次连累了你。”
知道她说的是惇妃罚她跪佛堂的事,兰馨摇了摇头,“惇妃娘娘忌惮我,就算没有那次,也会有旁的事,与您无关,您不必不安。”
顺贵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环视着围在床前的两人,“宫里人都是暗中勾心斗角,可如惇妃般嚣张跋扈的却不多见,你们在宫中,都要小心。”
海琪和兰馨点了点头。
顺贵人从枕旁拿起了一只玉如意,仔细地摸着上面的雕花纹,想着旧事,悠悠说道:“这是我封妃时,皇上赏的,意在让我万事如意,吉祥美满。可是如今,如意还在,我却不能和皇上美满长久。”
说着又看向了床边的两人,说道:“海琪是嫡福晋,若无大错,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可是兰馨,你不同,进了宫,你们便不是自己了。你性子要强,可是作为妾室,夫君的宠爱是最重要的。虽说世间男儿多薄幸,皇家亦无可避免,可是若有了孩子,也好有个依靠。如今没有分府的只有成亲王和嘉亲王,钮祜禄氏也只剩你一个在宫中了,你万万不要落得如我这般,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不说,更是对不住全族的期望。”
兰馨明白这个道理,点头答应着:“您放心,我定尽我所能,保住钮祜禄氏一族的荣耀。”
海琪也应和着:“钮祜禄家的人,不论何时,都要以全族利益为先,堂姐放心,我也会帮着兰馨的。”
顺贵人这才安下心来,她这辈子,不仅不能成为族里的骄傲,还成为了族中的耻辱。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提点以后的人,这才可以延续钮祜禄氏的荣光。
顺贵人扶着床边,艰难地起身,望着门外,说道:“皇上,臣妾……是等不到您的原谅了,还望您……善自珍重,臣妾……定…生死为您…祈祷。”
说着又咳了起来,地毯上也沾染上了血,楚濡一惊,跪到顺贵人床前,哭喊道:“主儿。”
看着地上的一滩血,顺贵人突然笑了,笑得那么苍白无力,眼泪从眼角流下。
想着自己初入宫的时候,皇上对她的温柔体贴,说道:“活着…是没机会了,死后…一切重来。但愿……月落…重生…灯…再红。我与皇上,也可…冰释前嫌……”
说罢,就倒了下去。
如果钮祜禄家是她最对不住的,那皇上就是她最在乎,最放不下的。
终究这辈子,唯一爱过,真心待过的也只有这一个男人了。
从前她生病的时候,皇上还派人路远迢迢送来了野鸡叫她安生调养,她那时是真的被皇上所打动,她总以为皇上念她,怜她,是对她有真心的。
可是,却还是抵不过旁人的挑唆和陷害。
床前的三人,都惊呼着,楚濡忙出去喊了太医。
因圣驾二十九就要到圆明园,永琰和永璘也要跟着回来,兰馨和海琪只在宫中呆了一日,二十八便赶着回了圆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