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踪
五月十七,圣驾从圆明园启程前往热河避暑,这也是兰馨第一次跟着卿云去。
八月十三,圣驾又从避暑山庄启程去了木兰。
四日后,到达围场,却因为天气原因停了行围。
卿云特地求了皇上让兰馨和她住在一个帐篷,此时两个人正围坐在桌前。
兰馨正津津有味地读着《西厢记》,卿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掀着茶盖,撇着茶叶沫,“盼来盼去来了围场,却被困在这里,真是无趣。”
兰馨放下了书,好笑道:“好姐姐,舟车劳顿了这些日子,难得歇歇,您就放过那些八旗子弟吧,他们可比不得您。”
卿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正说着话,香巧就进来了,通报道:“公主,兰格格,额驸来了。”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卿云。
卿云咣一下把茶盖使劲扣在了茶碗上,喝道:“阴魂不散!”
兰馨笑着站起来,拉着香巧就要出帐去,卿云一慌,忙叫住了她:“外面下着雨呢,你干嘛去?”
兰馨笑吟吟地说道:“围场里秋高马肥,如此雨景倒是别致,良辰美景,岂能辜负?我虽做不了红娘,却也不敢在留这,白白讨人嫌,察言观色我还是会的。”
说罢,便拿了伞出去。
在帐篷外见了正等着的丰绅殷德,微福了下身,便见香巧引着他进去了。
兰馨撑着伞,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围场里闲逛,除了各个帐篷外站着的侍卫和端着托盘的宫女太监,并无人在外面,这也是围场里难得一见的清净。
不知何时,兰馨身边又出现了一把伞。侧过头,见永璘立在了她身旁,面带笑意,眼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秋雨风凉,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
“额驸去找了公主,我总不好在里面待着。”皇上私下里嘱咐过她,要让卿云和丰绅殷德多些独处的时间,好增进感情。
“那也不能在外面啊,去我那里坐坐吧。”
兰馨此刻也没地方去,便也答应了。
永璘的帐篷在御帐的西侧,和卿云的帐篷有些距离,这一片,兰馨从未来过。
永璘领着兰馨进了帐篷,又叫人上了热茶给兰馨暖身子,“日后他俩若再独处,你便来我这里,别再傻傻地出去吹风了。”
兰馨捧着茶碗,点了点头。
他看着兰馨,犹豫再三问道:“明年十妹出嫁,又恰逢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你可有想法?”
自打卿云的婚期被定了下来,她也时常和兰馨念叨着这事,兰馨这便将心里话告诉了永璘:“原该明年应选的,只是我总归还是公主的伴读,万事也该等到公主的事情毕了再做打算。”
心中一紧,追问道:“那你可想过是嫁给皇子皇孙还是近支宗室?”
“这我还真没想过,更何况我又未必中选。”
永璘听罢,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若不能中选,我竟不知道选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想留牌子难,可被撂牌子却是易事。”
永璘刚松下的心又紧了起来,皱眉问道:“你不想进宫?”
兰馨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自打七岁入宫,这六年来都过得小心翼翼,若是真在这皇宫困上一辈子,我实在不敢想。”
永璘正要开口接着问,帐帘就被人掀开了,永璘身边的小太监,领着香巧来,说是卿云和丰绅殷德起了争执,卿云不顾大雨,抢了马就跑了出去,香巧不敢告诉皇上,只好出来寻兰馨,叫她拿个主意。
兰馨听罢,便要出去找卿云。
永璘本想和她一起去,可是临时被皇上叫了去,实在无法脱身,便叮嘱了兰馨注意安全,他忙完了就去和她一起找。
兰馨撑着伞,提着灯笼,不知不觉地就进了一片树林。
“公主。”
兰馨喊了一路都无人应她,眼见着天黑了,若是再找不到卿云,不说她要在不知什么地方过夜,怕就连皇上那里也要惊动了。
卿云从围场一路策马奔了出来,到了一个下坡处,马蹄却因下雨打了滑,把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她也随着那个坡滚了下去。
摔得浑身疼,衣服被雨水打湿贴在了身上,又被石子刮破了几处,卿云躺在泥地里动弹不得,眼看着上面的马也跑了,心下又绝望又生气,更有了几分委屈。
丰绅殷德今日来与她商量公主府的摆设,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丝毫不给她做主的余地。
眼见着婚期就要到了,丰绅殷德竟越发的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一气之下才跑了出来。
可她现在又冷又饿,还摔得浑身是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卿云挣扎着靠着一棵树坐下,双手环膝,将脸埋了下去哭了起来,直到哭的没了力气,竟睡了过去。
卿云是被摇晃的火苗晃醒的,用手挡着眼睛,缓缓地适应着眼前的光,便看见一个身着正红旗铠甲的侍卫在拨弄着柴火,而那人正是曾在南苑与永琰比试射箭的人。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啊?”卿云开口问道。
那人见卿云醒了,便走上前来行了礼,“奴才苏尔和,来林中遛马却不想迷了路,恰好遇见公主晕了过去,这才斗胆带公主来这山洞里,还望公主原谅奴才冒犯之罪。”
卿云虚弱地笑了笑:“你救了我便是于我有恩,又何来冒犯之说呢。”卿云想起身去扶他,却不了牵动着伤口疼了起来。
苏尔和忙起身扶着卿云靠回墙上,“公主刚上了药,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卿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迟疑着问道:“我的伤,都是你处理的?”
“是。”
苏尔和又从火堆上取下自己的披风,套在了卿云身上:“公主受了凉,这里也没可换的衣服,奴才刚烤干了自己的披风,还请公主为着身子着想,不要嫌弃。”
卿云摇了摇头,“怎会?”
永璘因为急着去找兰馨和卿云,在皇上面前坐立不安,以致御前失仪。
被皇上再三询问,永璘才道卿云出去遛马迷了路,却也隐瞒了和丰绅殷德吵架这一事。两人的婚事已是不可更改,多说无益。
皇上听罢,立即便派了人出去找。
永璘叮嘱过兰馨不要走远,可他在围场找了几圈,竟连兰馨的一丝踪迹也没见到。
除了他和香巧,怕是无人知道兰馨也丢了,卿云有许多人找,而兰馨却只有他可以找。
兰馨同样也在树林里迷了路,眼见着灯笼里的蜡烛都要烧尽了,若她再走不出去,怕是就要喂了这林中的野兽了。
果然,她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狼叫。兰馨立时愣在了原处,手足无措。
听那狼叫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兰馨调整着呼吸,握紧了攥着伞的手,待时机一到,便收了伞,转身向狼扔了过去。
那狼躲了开,接着便加快了向兰馨走来的脚步,远处突然传出一声:“用火扔它。”
兰馨便将灯笼扔了出去,那狼后退了几步,见她手里再没别的武器,便要向她扑来,它正要跳起来的时候,忽然背后中了一箭,狼转过身去,胸口又正中了一箭。
兰馨看不清是何人,只见狼要对他发起攻击的时候,那人飞速地跑来,拿着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向了狼的心窝,狼“嗷”地叫了一声,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兰馨被吓得不轻,立时就瘫软了下去。那人几步上前,搂起兰馨,待看清脸时,两人同时喊道:“兰儿!”
“十五哥。”
兰馨接着就晕了过去。
雨势虽小了,可是还在淅沥沥地下着,没了雨伞,没了灯笼,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兰馨一个劲地打着哆嗦,永琰不自觉地就将她搂在了怀里。
拨开她粘在额前的碎发,仔细看着这个小女孩,永琰深锁着眉头,内心百感交集。
若不是她和额娘的缘分,若不是她是钮祜禄氏……
一想到此,永琰就带了些不忍,这样干净纯粹的姑娘,就要葬送在这暗无天日的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