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济堂正在一点一点的给自己放血。

　　何无度跑过去夺下他手里的匕首，大声吼道:“你不要命了，刚才不是跟你说别乱动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何济堂看着何无度这么生气的样子，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刚想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所以他也没有听到何无度再次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阿爹！”

　　这两声阿爹，对何无度来说，是多少个埋怨的日日夜夜换来的。

　　二十多年前。

　　还是一个几岁小朋友的何无度理解不了，阿娘总是和阿爹吵架。他们一吵架，何无度小朋友就跑到何茹姑姑那里去，就是他们找到药兽和嗜血蛊培养的地方，那个很隐蔽很宜居也很温馨的小院子。

　　何茹姑姑总是会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大人会有很多的事情，是需要通过吵架才能互相理解的。吵架不可怕，无话可说了，才可怕。”

　　何无度小朋友记得何茹姑姑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弯弯，笑的很温柔。何无度小朋友还理解不了何茹姑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姑姑的温柔和笑容，却让自己不再害怕了。然后，何无度小朋友就会一直追着姑姑，姑姑教他认识药草，姑姑教他排针，就像落姑娘在给阿珂姑娘施针时排的那样，这是姑姑才会的行针之法，很漂亮，很快速，很有效。对了，姑姑煮的糯糯的粥，最香了。

　　后来，阿娘和阿爹吵的更凶了，姑姑也开始跟阿爹生气了。何无度小朋友还是理解不了，又跑去找姑姑。姑姑对自己说:“阿度，你一定要记得，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都不能以伤害别人为代价，知道吗？”

　　当时懵懵懂懂的何无度小朋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默默在心里记下。用稚嫩的声音跟姑姑保证道:“我记下了，姑姑。”

　　有一次，何茹姑姑带了一个人回来，那是一个叔叔。不知道那个叔叔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何无度小朋友感觉他很虚弱，随时会死掉的样子。

　　姑姑带了那人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帮那个叔叔看病，看了很久，从那天起，姑姑也变得很忙，没有时间带着自己玩。

　　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叔叔好了，姑姑终于再次有时间陪自己了，阿娘某一天跟自己说:“阿度，阿娘带你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何无度小朋友问阿娘:“阿娘，我们要去哪里啊，阿爹也去吗？”

　　阿娘回答自己说:“阿爹这次先不去，也许阿爹以后会来找我们的。”何无度小朋友记得，阿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失落，当时，何无度小朋友还不能理解这是种什么心情，只知道阿娘不开心。

　　何无度小朋友又问阿娘:“那姑姑跟我们一起去吗？”

　　阿娘说道:“姑姑这次也先不去，姑姑要留下来，姑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姑姑要留下来帮阿爹。”

　　何无度小朋友:“那阿娘，我们要去多久啊，还回来吗？”

　　阿娘回自己:“阿娘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会不会回来。所以，阿度想跟阿娘去吗？”

　　何无度小朋友:“想去的，阿度跟阿娘去。”

　　阿娘抱着自己哭:“好孩子，阿娘以后只有你了。”

　　何无度小朋友:“阿娘不哭，阿娘不哭，阿度跟阿娘一起。”

　　何无度小朋友和阿娘走的那天，姑姑和那个叔叔一起来送，姑姑对自己说:“阿度以后要听阿娘的话，不要调皮。”

　　何无度小朋友问姑姑:“姑姑以后会来看阿度吗？”

　　姑姑回答:“会的啊，有好多人生病了，姑姑要给他们看病，等他们病好了，姑姑就去看阿度好不好？”

　　何无度小朋友:“好的，姑姑拉钩。”

　　姑姑:“好，拉钩。”

　　从此以后，何无度小朋友就跟阿娘生活在一起，小小年纪的他，也对发生的事情一如所知。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心中对小时候这些事情的疑问越来越多。

　　直到阿娘临终前才告诉他真相，解答了他多年的困惑：“阿度，当年你阿爹嗜毒成命，一心钻研，甚至不惜以人命为代价做实验，搞得瘟疫横行，引来乐朝的围剿。当年你姑姑救下的那个人，便是乐朝军队中的人。我和你姑姑屡次劝说你阿爹，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坚持，所以我迫不得已才带你离开，我害怕，我害怕你受到牵连。有一次，你姑姑来看你，她跟我说，她用了假死药迷惑了乐朝的人，救了你阿爹，本来想告诉他我们的事情，但是你阿爹醒来后自己跑掉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你现在长大了，阿娘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你自己去判断，去选择。无论如何，你要记得，哪怕你不能做一个对大家有用的人，也不要做一个伤害大家的人。”

　　何无度正陷在往事的回忆里，床榻上的何济堂缓缓地睁开眼睛。

　　何济堂：“当年，乐朝那个将军说你们母子俩死了。”

　　何无度：“消息是姑姑散播的，为了让他们不再追查下去。”

　　何济堂苦笑：“我竟信了二十多年。”

　　何无度：“姑姑当时想在你醒来之后告诉你的，但是你不见了。”

　　何济堂：“是，我逃跑了，我要复仇，乐朝毁我们术家，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就连一直在帮他们救人的你姑姑，他们最后也没有放过，让她葬身火海，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何无度：“你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你到现在也不能明白阿娘和姑姑当时的忧虑和苦心吗？行不义之事，必会招致祸患。”

　　何济堂：“那你姑姑呢，仁者医心，悬壶济世，最后结果是什么呢？一把大火，全部烧没了。那个可恶的乐朝人，欺骗你姑姑。”

　　何无度：“我调查过了，当时乐朝带兵的将军不是慕容浩，他当时也只是一个小排头兵，姑姑当时为了保护术家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有他的帮助，所以，姑姑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而且，姑姑的女儿现在好好的，那就说明，当年那场大火并没有让姑姑丧命，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没有查到。”

　　何济堂：“就算慕容浩没有欺骗你姑姑，乐朝毁了我们西域术家也是事实。”

　　何无度：“你简直不可理喻，当年可是你炼毒害死了乐朝林城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他们才发的兵呀。”

　　何济堂：“做大事者，必有牺牲，一旦我新创的毒术练成，将会有更多的人受益。”

　　何无度正想反驳，何叔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禀告道：“少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