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蕴皱了皱眉,这个比喻好像不太好。
但不管吴氏安的什么心,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燥热的天气逐渐转凉,马上要到中秋,府上奴仆忙忙碌碌各不得闲。
赵氏到底是长媳,这一番下来虽然忙却不乱。
程蕴倚在窗边,天空阴云笼罩,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场雨,却不知道今晚能否看见月亮?
清圆和绿槐在一旁商量着等会儿让程蕴穿哪件衣服戴哪件首饰好看。程蕴对这些事不上心,就算是上一世,她也从没有在这一方面费过心思。
但她看着清圆和绿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商议,时不时争的面红耳赤,却觉得很有意思。
程蕴换上淡紫色撒花烟罗衫,配白纱挑线镶边裙,发髻上只插了几朵珠花。
绿槐看了看,感叹道:“姑娘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清圆立马得意洋洋:“那是自然,别的我不敢说,但这府上的姑娘们,都不及咱们姑娘的皮肤好。”
程蕴笑了笑,不置可否:“走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程蕴向荣辉堂走去,沿途可见奴仆举着竹竿往屋檐上挂灯笼。灯笼上绘了鸟兽鱼虫,又有“中秋”的字样。
她要先去荣辉堂给老夫人请过安,再由老夫人带着她们拜过月,之后才会去临仙楼上赏月。
程菀看见程蕴的时候脸僵了僵,她今日也穿了件紫色的衣裙,可她没有程蕴的皮肤白,和程蕴站在一起,倒显得她皮肤发黄,硬是被压下去一筹。
程菡弯了弯唇:“三姐姐。”
程蕴点点头:“四妹妹。”
程菡笑着赞道:“三姐姐今天很好看,这身衣裳衬的姐姐皮肤越发白了。”她转首看向一旁的程菀,“你说对吗?五妹妹。”
程菀扯出个笑:“是啊。”而后低头喝茶,掩去眼里的怨毒。
程蕴没说话,这种小女孩坐在一起就是互相攀比的年纪她早已过去了。
大姑娘程葶和二姑娘程苾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程家最小的六姑娘程蕙走过来拉了拉程蕴的手,纯粹清澈的眼睛看向她:“三姐姐好看。大姐姐二姐姐四姐姐五姐姐也很好看。”
程蕴摸了摸她的丫髻,笑道:“蕙姐儿也好看。”
程蕙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弯了弯眼睛:“爹爹娘亲和大哥哥二哥哥也总是这么跟我说呢!”
程蕴笑了笑,眼底深处划过一丝落寞。程蕙是赵氏唯一一个女儿,自幼百般疼爱长大,她生来便讨喜,府上上至老太爷下至奴仆,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据她所知,上一世程蕙嫁的夫君对她也是十分敬重宠爱。
程老夫人见人都到齐,便带着她们去摆了香案的地方祭拜兔儿爷。
等祭拜完毕,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亮依旧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没露脸。
临仙楼是程家最高的一处所在,这里本是赏月的最佳地方,只可惜今晚月亮却不赏脸。
程蕙坐在程老夫人身边,用软糯的声线讲着听来的笑话。一个个不怎么好笑的故事经由她嘴,被讲的绘声绘色趣味丛生。
老夫人被她逗的哈哈大笑,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蕙姐儿真是祖母的一块宝啊!”
程蕙笑嘻嘻的搂住老夫人的胳膊,一脸孺慕。
程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只坐了半个时辰便让人扶着回去歇息了。赵氏原本想亲自扶老夫人回去的,老夫人却说她操忙了好几日,这时候该坐下来好好玩玩儿,拒绝了。
程葶和程苾至始至终降低着存在感,程菡和程菀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程蕴倒是得了清净,她喝着桂花酿,眯着眼看向下方被树木遮住的屋舍,此时起了风,树枝和檐上的灯笼被吹动的左右摇摆,张牙舞爪的枝桠鬼影幢幢。
“呀!下雨了!”
不知谁叫了这么一句,赵氏忙让人将事先备好的雨具拿了出来。
好好的一场中秋家宴,最后以一场大雨收了尾。
程蕴回到凝翠院时身上已经湿了,绿槐和清圆也没好到哪去。周嬷嬷已经备好了热汤,等程蕴沐浴完,窝在榻上捧着一碗姜汤喝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的屋子,像是有人进来过。
程蕴也不急,慢悠悠喝完姜汤,绿槐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进来伺候。
程蕴放下碗,道:“我屋里的东西都是你管着,你现在清点清点,看看可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
绿槐心中一惊,可她不是个话多的,程蕴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当绿槐从床底找出一卷书的时候,程蕴眼里浮现了兴味。
“只有这个?”
绿槐点点头,肯定道:“奴婢清点过,绝不会错,屋里一样东西没少,就多了这一样。”
程蕴伸手接过,翻了几页,见是一个话本子。
讲的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胡同里的一个俊书生。
“……那妇人搂住书生的脖子,将头倚在书生的肩上,细细的眉尖轻轻地蹙着,笼上淡淡的哀愁,她幽幽地叹口气:‘郎君这几日没来,可是不爱妾身了?郎君兴许不知,见不着郎君的这几日,妾身吃不好睡不着,睁眼闭眼想的全是郎君。’
她伸手轻轻地摹着书生的眉眼鼻唇,眼含雾气……”
程蕴翻过一页,看的津津有味。不料手里的书陡然被人抽走,程蕴抬头一看,见周嬷嬷只看了一眼书的内容,脸色瞬间变了。
她连忙让绿槐去拿一个火盆过来,亲眼看着火舌将那卷书烧成灰烬。
程蕴托着下巴看着她们在一旁忙前忙后,见周嬷嬷看过来,她才端正坐姿摆出一副懵懂的神情:“嬷嬷,那本书都说了什么啊?您为什么要把它烧了啊?”
周嬷嬷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僵硬,她咳嗽了一声:“先不说这个,姑娘能说说这本书是打哪儿来的吗?”
程蕴摇摇头:“回来时我便发现这屋里有人进来过,这本书是绿槐从床底找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