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小县主请了那么多大夫，南阳侯对女儿的病情也算了若指掌。

　　他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木偶综合征，只知道小县主从出生后就知道笑，不会言语，智力与也寻常孩童不一样。

　　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是迫切的想要治好女儿的病！

　　江迎雪没看到蔚阳秋的这份迫切，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江月出这份风头。

　　“江月，你信口胡说的本事见长啊！为了讹银子攀关系，居然杜撰出来一个什么快乐木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照你这意思，天下所有已知的病症都是先人们杜撰出来的不成？那些尚未被发掘的，哪天摆在你面前，你也只会强行对号入座吗？”江月笑她无知迂腐。

　　江迎雪冷冷嗤笑，“你的意思是，你比杏林界的先人们还高明吗！”

　　“这我不敢说。”江月翘着手指在头脑处打了两转，“至少我知道变通。也不会把自己的无知当做一种无人能及的本事炫耀。更不会因为自己不行，就以为其他人跟我一样无能！”

　　她的句句嘲讽似道道无形的利剑洞穿江迎雪的心口，将她的自尊与自负击碎成渣！

　　尊严被践踏，江迎雪恨得牙痒。她粉拳紧握，很想像在江府那时候傲慢的把对面这个丑丫头踩在脚下，可她现在却没有那样的资本。

　　眼下这种无能为力的处境让她倍感屈辱！

　　与江迎雪不同，江苏子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江某也觉得将小县主的病定性为失语症太过牵强。江大夫，可否请你将这种快乐木偶综合征详述一番？”

　　“你是小县主的家长吗？不是我为什么要把患者的隐私告诉你？”江月很不给面子。

　　江苏子脸上多少有些难堪，但仍秉持风度，目光温润如玉不见瑕疵，“只有彻底了解了小县主的病症，太医院才好对症下药。”

　　“哦，既然太医院要接手，那我区区一介草民怎敢在太医院面前献丑！”江月很随意的抬了下手，“你们治，我避嫌。”

　　见她要走，蔚阳秋急了。

　　老侯爷安抚他：“小蔚，你带小县主跟江大夫走。本侯和江太医聊聊宗和的病情。”

　　明白了老侯爷的深意，蔚阳秋心情平复，抱着小县主跟江月去了医馆。

　　路上，江月从蔚阳秋口中又了解到了很多关于小县主的病情。

　　或许是失望过太多回的缘故，蔚阳秋对江月的医术并不完全信任，但他能够看出来江月鱼他以往接触过的大夫不一样。

　　这也让他对江月抱有一丝期待。

　　“江大夫，我女儿的病，能治好吗？”

　　“侯爷你还是不要乐观了。”看到蔚阳秋忧虑的双眼中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失望，江月心中纵有不忍，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就我目前掌握的医术，哪怕是放在整个医学大环境中，眼下也没有治好小县主的特效药。我在侯府的时候也说了，只能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延缓小县主的病情。

　　在这个延缓的过程中，我也不能阻止病魔侵蚀小县主的心智。或许到了我这个年纪，她也只有两三岁小孩儿的心智。或许她还没到我这年纪，病魔就彻底封闭了她的心智，让她变成了一个真正不知人事的木偶。”

　　蔚阳秋更忧愁了。

　　“侯爷，你确定要治吗？”江月倏然问。

　　蔚阳秋抬头，满眼疑惑。

　　江月正色道：“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要做好打长期持久战的准备，而且极其考验人的耐心。尤其是你们作为孩子家长的耐心。”

　　蔚阳秋满目伤感，“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有了希望，总得试试。”

　　江月多少能理解他渴望出现奇迹的心情。

　　“侯爷，请恕我直言，像小县主这样的孩子，尤其是还是女孩子，自降生便痴痴傻傻，要是生在普通人家，估计早就溺死在尿桶里。我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你把小县主抚养到现在的。”

　　江月说的很现实很残忍。

　　蔚阳秋笑笑，“看得出来江大夫是个爽快人，这种率真的性子倒是很像我们这些将门之后。”

　　见他含糊其辞，江月也不追问。

　　或许是她的直接冒犯到了南阳侯，让人不高兴了。

　　来到医馆，江月给小县主建档立卡。

　　记到小县主的生辰八字，合着她的面相，江月暗暗算了一卦。

　　结果让她大为吃惊！

　　“哎哟我去，这孩子虽然天生如此，命格却极好啊！”

　　“好到什么程度？”阮毓才凑来问。

　　这是他感兴趣的领域。

　　“好到祖坟冒青烟那种！”江月两眼闪闪发光，看华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金饽饽。“吉神加身，金玉满堂。天降福星，遇难呈祥啊！就是可惜了，生在将门之家。哪怕生在普通人家，这种命格也不得了！”

　　阮毓才不解：“生在将门之家怎么了？”

　　江月道：“将门之人，尤其是像南阳侯蔚氏这样屡建战功的将门之家，造的杀孽太重，身上多会有杀伐之气，易招惹凶煞。

　　小县主这样的福星命，福气旺盛，但命脉脆弱，极易受到凶煞冲撞，于是造就了她注定不能长寿的命格。吉神加身，凶煞罩顶。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必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哎，都是命啊！”

　　蔚阳秋侧目打量江月，惊疑的问：“你到底是大夫还是玄师？”

　　“不能两个都是吗？”江月若有所思了一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南阳侯，你保小县主，该不会和她的命格有关系吧？”

　　蔚阳秋的目光变得躲闪。

　　女儿福星命的事，一直都是蔚氏的秘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被江月算到。

　　一个大夫，居然会算命？

　　现在的大夫都这么内卷了吗？

　　见瞒不住，蔚阳秋也不想让江月他们怀疑他对女儿的感情掺杂利益，于是低声解释：

　　“华乐与寻常婴儿不同，她自降生只笑不哭，笑声很是动听，格外招人喜欢。

　　我父亲请司天台的玄师为华乐算了一命。玄师说我蔚氏将会有一场覆灭之劫，然而华乐是天降福星。只要她在，我蔚氏便会平安渡过那场浩劫。

　　渐渐的，随着华乐长大，我们都发现这孩子……太过与众不同。但在我父亲的庇佑下，华乐过得很好。我父亲病重时，担心他若不在，华乐会遭遇不测，于是求陛下赐了个封号。

　　我父亲去世时，也是再三叮嘱，要我一定要保护好华乐。保住了华乐，就等于是保住了我蔚氏。

　　但我护华乐，并不仅仅因为是这些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女儿！”

　　江月不怀疑他对小县主的感情。

　　从小县主依赖他就能看出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平时对女儿真的很上心。

　　小县主一身粉裙，发鬏扎的一丝不苟，精致的像是一个小瓷娃娃。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丫头。

　　“看得出来侯爷对小县主很好。”江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侯爷真的能狠心让小县主接受治疗吗？刺激手段的治疗法，可是会在某种程度上伤害到她。”

　　犹豫之后，蔚阳秋狠下心来，“试试吧！”

　　“那好。”江月请蔚阳秋带着小县主来到治疗室。

　　她先是对小县主施以针灸，又将一丝丝真气灌入小县主体外的银针。

　　小县主总觉得什么东西在蛰她，浑身又麻又疼的，泪水瞬间蓄满眼眶。

　　豆大的泪珠滚落，小县主呜呜哭起来。

　　“江大夫，你这是！”蔚阳秋以为江月医术稚嫩在治疗环节中出了差错才会导致女儿哭泣。

　　江月耐心的解释：“侯爷，我之前说过了，刺激手段会对小县主造成一定的伤害。就是要反复的刺激她，她渐渐的对外就会有一些应激反应。慢慢的你就会发现，她除了笑，还会有其他表情和情绪。”

　　“真的吗？”蔚阳秋开始期待的。

　　小县主向他伸出了手，似乎是在求助。

　　看着那只白净的小手手，江月笑了一下。

　　“这是好现象。小县主在抗拒我的治疗。侯爷你是她最信赖的人，你只想告诉她坐在这里不要动，她很听你的话。所以侯爷，想要小县主的病情有所好转，关键还是在你。”

　　蔚阳秋握住了小县主的手，满眼心疼。

　　“华乐，想哭就大声的哭。不要忍着。”

　　“呜呜！”小县主当真哭得更大声了。

　　一个时辰后，治疗室的门开了。

　　今天的治疗结束。

　　蔚阳秋向江月道谢：“多谢江大夫！”

　　“我听东平侯说，侯爷今日才到京城，你们父女有落脚的地方吗？”看着那个小福星，江月心思蠢蠢欲动。不等蔚阳秋开口，她再度说，“要不侯爷和小县主在我这医馆住两天吧。这医馆以前是个酒楼，楼上房间很多。”

　　“这……”蔚阳秋似有为难。

　　江月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这两天我怎么对小县主的，侯爷可以学着点。其实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可以刺激到小县主的。这也包含在治疗方案里。”

　　蔚阳秋不再犹豫，“那求打扰了。”

　　江月暗戳戳的开心了一下。

　　她捏了捏小县主的小脸，沾沾小福星的福气。

　　想到在治疗室内受到的折磨，小县主对她那只手很是抗拒。

　　“嘻嘻嘻！”

　　江月拿了银子往外走。

　　一把扇子横在了她面前。

　　“小月牙儿，带着银子做什么去？”

　　江月搓着沾了福气的手，“趁热乎的，去赌一把。”

　　阮毓才呵呵一笑，“罗三娘已经吩咐下去了，全京城赌坊内的赌桌都不会让你掺和。你要是没银子花，直接去找她。你要多少，她给你支多少。”

　　“这么大方的吗！”江月惊了。

　　“你灵武师的身份藏不住了呀。现在全京城哪个人物不想巴结你？”阮毓才与有荣焉道。

　　“那我出去逛逛，说不定能捡着钱呢。”江月觉得自己这会儿运气爆棚。

　　阮毓才又阻拦她，“师父，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去王府看看七皇子。一个月都过去一半了。”

　　“着什么急！”

　　江月还没来得及出门，东平侯就来了。

　　老侯爷神色不太好，活像被谁恶心了一把。

　　老侯爷来医馆见了蔚阳秋，“小蔚，陛下召你进宫，说是要为你和小县主接风。你难得来京城，是该去向陛下请安。”

　　小县主哭累了，才睡下。

　　蔚阳秋舍不得把女儿叫醒。

　　“江太医才回宫，陛下就派人来府上召你，老夫觉得不大对。”老侯爷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孩子留在这里你放心。这位可是医圣的女儿，又是目前为止咱大酆唯一一位灵武师，不管危险来了，定会护小县主周全。”

　　蔚阳秋暗暗吃了一惊，不禁对江月更是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这么有本事，还有这么多身份！

　　之前何止小瞧了她！

　　灵武师，就是陛下来了，也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蔚阳秋向江月作揖，“那就有劳江大夫了！”

　　老侯爷亲自送蔚阳秋进宫。

　　小县主福星命，他也是知道的，更是清楚这小女娃关系到整个蔚氏的存亡。

　　如果命该如此，就不能怠慢。

　　老侯爷谨慎的提醒，“如果太医院要对小县主出手，你定不能妥协。不管太医院如何说，你都要和陛下力争把小县主留在身边照顾！”

　　“世伯……”蔚阳秋有些不知所措。

　　老侯爷深深的看他一眼，目光说不出的复杂，“你和你兄弟的性子都太软啦。你爹堂堂一个武将，被区区风寒夺走了性命，你们兄弟不觉得奇怪吗？老夫不在南阳，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别的名堂，但最近京城发生的这些事，让老夫总觉得太医院当年并没有尽力。”

　　蔚阳秋脸色猛然一紧，“难道世伯怀疑！？”

　　老侯爷慨然一笑，沧桑却清醒叹道：“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死的人可太多了！”

　　到了宫门前。

　　“世伯，我去了。”

　　老侯爷拍着他的肩，“小蔚，拿出你爹当年的气势来！”

　　看到蔚阳秋目光中的坚定，他露出丝丝欣慰的笑容。

　　蔚阳秋进宫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三个宫人来到市井医馆。

　　为首的那个，行动举止间仰着脸，一直拿鼻孔对人。身份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