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自是不敢推辞,急忙回衙门里部署去了。
石家一家三口忧心匆匆地在屋里等着,掌了灯也不曾歇下。
外头的药童来回跑了几趟衙门,都说未曾有消息。
眼看着三更已至,阿衡好说歹说地劝了夫妇二人去歇息,自己到前边药堂里点着灯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衡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隔着门板问:“谁?”
外头谢允急道:“阿衡,是我,开门!”
阿衡打开门,方才看到谢允披着蓑衣,行色匆匆地站在门口。
原来她睡着的这会儿,外头已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阿衡要把谢允迎进来,谢允并未进来,直接在门外道:“出事了,阿衡你跟我走!”
阿衡一听,眉心微蹙,二话不说,就轻手轻脚地回屋收拾了些东西,留了张字条给石术夫妇,撑了把油纸伞就和谢允出门了。
谢允边快步走边道:“我让人去备了马车,车上说!”
两人转过一条街,就看到两匹马拉的油黑马车,车上物件一应俱全。
马车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城门!
马车内早有人准备了热茶,阿衡喝了一口茶,才听到谢允的声音!
“日间我派人去查探石夫人的父亲,久久未曾见去的那几人回来,天黑前我又派了五人出去,就在方才,其中一个回来了。”
阿衡拧眉等他继续说。
“可那回来的人奄奄一息,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什么?”阿衡惊讶:“他可带了话回来?”
谢允点点头:“他说石夫人的父亲胡闵炎在来青木县的途中被山匪掳走,那些山匪甚是凶悍,数次交锋都败下阵来,派出去的人也是有去无回,他是受了几人的掩护才逃回来复命的!”
阿衡手中摩挲着杯盏,道:“外公家在德阳县,离青木县有三四日的脚程……”
阿衡这么说着,一张陈国的與图在她脑海中铺陈开来……
“若是我记得不错,这之间有一座大青山,大青山连绵数十里,人迹罕至,其间奇峰险峻,若是有匪类藏匿期间也不为过。”
谢允安慰道:“阿衡,你不用着急,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我们先带一波人马过去看看,若是不行再让朝廷带兵剿了!”
阿衡看了他一眼,道:“我急的是胡外公……也不知他被贼人掳去可有性命之忧!”
谢允问:“胡闵炎不过是区区一富商,一般山匪劫财不杀人这是道上的规矩,却不知为何要掳走胡员外?”
这么说,这事儿确实蹊跷!
阿衡沉思片刻,心中有些焦急:“山匪劫人,要么是那人身份不低,家资丰厚,想押着人要挟亲人给拿银子,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也未曾收到半点勒索的信函,怕山匪押着外公另有所图!”
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户,能让这些山匪图什么呢?
谢允在旁边补充道:“我派出去寻人的都是我贴身护卫,不仅功夫一流,且机敏应变,不说以一当十,以一当五总是有的,可他们皆有去无回。
不说别的,我的护卫皆训练有素,进退有度,若是强敌当前,他们必先想着法子撤退回来禀报于我再作定夺。
可如今那个回来禀报的人也奄奄一息,说明对方强悍,他们无反应之息……”
阿衡有些诧异,她消失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山匪都变得如此凶悍了?
然后就听谢允继续道:“或许,这些不是普通的山匪,劫持胡员外也是另有目的。
可一个富户,能有什么用呢?”
想不出来,她们对这些所谓的山匪知之甚少。
但她又不好回去问石夫人,担心她得知自己老爹被贼人掳去伤心。
听石夫人所说,胡闵炎经营的是绸缎生意,绸缎铺子开了许多家,遍布附近州县,家中也有房产田地庄子,也算是殷实之家。
这样的人家,不说大陈,就是青木县也能有两三家。
胡闵炎并不出挑,而且他长年行善,为人谦和,家中所余钱粮比起其他富户而言也不算多。
那些匪徒看中他什么呢?
难不成真是黑天摸瞎,看到哪个富户出门抓哪个?
若果真如此,劫了银钱,或者扣着人和亲人勒索财物,不是更实在?
如今这般不声不响扣着人又是为哪般?
难不成要扣着胡闵炎这个老人在山寨中当山爷爷不成?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阿衡问谢允:“谢大人如今可知山匪在哪个山头?”
谢允摇摇头,从袖带中取出一张與图,在上面指了指,道:“这里,这里,还有这处,皆密林森森,且山洞颇多,易守难攻,约莫就是这几处。”
阿衡看向那图纸,谢允指的那几处不是悬崖峭壁就是峡谷。
她问谢允:“可曾派出探子查访?”
谢允点头,已派出去了,还未曾有消息递回来。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
马车在连绵的细雨中朝蜿蜒的山路驶去。
山路崎岖,夜色浓浓,马车上挂着的两盏桐油灯忽明忽暗。
虽是下着雨,可外头鸟兽尽散,无声无息,于这生机蓬勃的仲夏之夜而言,实是过于安静了些……
阿衡突然喊道:“停车,熄灯!”
外头赶车的车夫听了她的话,迅速停了车,把两盏桐油灯给熄了。
与此同时,阿衡也将车内的油灯吹灭。
谢允一脸疑惑地看向阿衡。
阿衡凑近他低声道说了几句。
谢允点点头,掀开车帘,和外头的车夫耳语几句。
马车后跟着的一众护卫也默默地勒住缰绳待命。
当马车的灯熄灭,周围陷入一片暗沉之时,在距离马车百步之距的密林深处,数十只弓箭指向马车,蓄势待发。
手持弓箭的是一批训练有术的蒙面黑衣人,个个目光炯炯,本是做好了马车再往前行驶数丈就要放箭射杀的准备,可不想临时出了岔子。
不仅马车灯熄灭了,且跟在马车身后的数十匹马也发出嘶吼之声,四处乱窜,又是黑灯瞎火,隔着雨幕,哪里看得清人在何处。
不得已,黑衣人只得收好弓箭,从腰间抽出早已准备好的长刀,听着头领的指挥,悄无声息地靠近之前马车停靠之处。
可他们还未曾靠近马车,就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同伴越来越少……
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的同伴不知何时已被放倒,当他们再转过身朝马车行去的时候,只觉寒光一闪,人就没有了知觉。
阿衡和谢允藏在一颗大树后,眼看着黑衣人已被清理干净。
谢允朝不远处和黑衣人头领斗作一团的人道:“留活口!”
一句话决定了黑衣人头领的生死。
一番激烈的打斗结束,护卫门从新掌起了灯。阿衡和谢允又重新坐上了马车朝前行进。
而那个黑衣人首领则被绑成了粽子,嘴里也不知道塞了谁的一块裹脚布烂袜子,那味道又酸又臭,还夹杂着舌尖上苦涩,让他几欲作呕!
好几次,他都想着就这样晕过去好了,可他长年活动筋骨,练就了一身强壮的体魄,愣是没晕过去。
就这样,他度过了自己此生最为艰难和漫长的一个时辰。
看着前边的马车停下,黑衣人首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如同炼狱般的一个时辰总算过去了,他想着一旦这破袜子拿开他就可以咬碎牙齿间的毒药去死,然后他就解脱了。
他被两个壮汉拖着进了一间破庙,庙里收拾得还算干净,中间点了一堆火,旁边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他身边坐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眉眼娇美,身姿卓绝,可看不清容貌,她身上穿的也是平常普通老百姓穿的衣物,看不出身份。
两个壮汉往他腿上踹了一脚,让他跪在二人面前。
可黑衣人首领表情却不卑不亢,他想着自己马上要死了,何必在意旁的人和事。
可不想那戴着面纱女子一句话,让他心绪瞬间跌入谷底……
她轻笑道:“死士?看看他口中可是藏了毒,别让他死了!”
黑衣首领牙缝里的毒被拿了出来,他想着咬舌自尽算了,疼是疼了点,好歹能混个好死。
可他还未曾动口,嘴里就被塞了一个药丸,那药丸卡在口中,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他整口的牙齿都酸掉了,又酸又麻又软。
别说咬舌自尽了,吃东西都不能,就连说出的话也是软弱无力温温吞吞的!
手脚都被绑着,浑身唯一能动的就是两只眼睛和嘴,可这嘴还残了,不能吃不能嚼,只能发出微弱的说话声。
黑衣人首领心中叫苦不已,可也没的奈何。
谢允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首领嘴硬,怎么会老实巴交地回答问题,他是个俘虏,视死如归的觉悟还是有的。
可他那点豪情壮志在吃了一遍千奇百怪的逼供法子之后,终是被消磨得荡然无存。
他看着那好看的姑娘插在自己痒穴上的银针,浑身被痒得挠心挠肺,起初还能坚持那么一时半会,当银针第三次插进皮肉里之后,他就怂了!
乖乖地回答:“赵全,我叫赵全!”
很好,人总算乖了,阿衡拔出银针。
谢允继续问:“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我等?”
赵全道:“我是“青峰寨”上二当家的,奉我家大哥命来杀你们?”
谢允不信:“你大哥是青峰寨寨主?他怎知我们会来此,又为何要杀我等?”
赵全一脸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按照大哥的吩咐做事!”
这倒是不像假话。
谢允又问了几个问题,这赵全完全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别人吩咐她如何做,他就不动脑子地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