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石方慧实是受不住,她揉了揉眉心,走入堂中,行了礼自我介绍说是石术女儿,还提了自己意见:“双方既然僵持不下,不若验尸,看看那苏家小姐是因中毒而死还是溺水而死!”
众人皆点头,唯独苏家人不乐意了:‘‘我家姑娘云英未嫁,这般大好的年华就被人害死,如今你们还要将她开膛破肚,让她死无完肤吗?’’
石方慧冷笑:‘‘仵作验尸,验明真相之后自会收整好苏姑娘仪容,又岂会体无完肤?你们苏家人不愿意让仵作验尸,难不成是怕验出苏姑娘死于溺水,从我家这处讹不到钱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深以为然,苏家人不肯验尸,莫不是心里有鬼?
众人还未曾揣摩出这话的深意,石方慧又抛出惊人之语:‘‘又或许,这苏小姐本就是你们苏家人害的,你们苏家人不肯验尸,是担心你们苏家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暴露?’’
石方慧话音方落,四座皆惊。
一个三十来岁,身着锦袍的苏家男子看向石方慧:“石姑娘慎言,我苏家乃百年世家,容不得你污蔑!”
石方慧冷笑:‘‘百年世家中内宅的阴司之事几时断过!’’
石术识时务地补充:“请大人明察,草民看到苏小姐的时候发现她印堂赤黑,手指也泛青,明显是中毒之状,才想着给她喂一颗保命丹药,不想药才入口,人就断气了!定是落水之前被人下的毒!”
官老爷爷觉得石方慧言之有理,且加上石术的供词,于是要宣苏小姐的下人到堂。
不想来人回禀说苏小姐的贴身丫鬟已失踪了!
不得已,县太爷惊堂木一拍:‘‘传仵作,给苏小姐验尸!退堂,等仵作验尸之后再升堂审案!’’
石方慧被府衙赶了出来,回到家中,才发现家中石夫人已哭成个泪人!
石方慧抱住她:‘‘阿娘放心,我定会想法子救出爹爹!’’
她一个姑娘家,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又怎么能救人。
石夫人哭着道:‘‘这是官家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什么!我让人递信给你外祖父,看看能不能疏通一二!’’
石方慧安慰道:“阿娘,爹爹不会害人的,官老爷说要给苏家小姐验尸,到时候就知苏家小姐是溺亡还是被毒害的了!”
石夫人叹了口气:“方才娘在外头听说了,这个苏家小姐就是个庶出的,因为样样出挑,连亲事也想抢嫡姐的,所以才遭了毒手!说不定落水之前就被喂了毒的!苏家好不容易找个替罪羊又怎肯罢手!”
石方慧听得一惊:“阿娘,这些私密之事你哪儿听来的,可做得准!”
石夫人抹着泪:“你外祖父为人和善,曾救济过不少人,其中有一个老父没钱治病,你外祖父拿了钱给他救命的,他如今在苏府当个小管事,苏府中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得知你爹爹被绑就跑过来和我说了……”
石方慧拧眉沉思,问:“就不知这县太爷为人如何?若是个清廉公正的,陆怀岳爹爹此事倒是不难,若是换个昏聩的,怕是不好办!”
此话听得石夫人又是一哭:“可不是,虽然我们搬来这县城的日子不长,可这县太爷做了多少荒唐事?又怎会秉公执法?”
石方慧想了想,联系这么几个月来的听闻,觉得这个县太爷确实有点不靠谱儿,出了命案不事先命仵作验尸,非要先开审!
不过,不靠谱有不靠谱的应对之策……
不消半刻,石方慧就拿了主意!
她从里屋拿了些银两,换了身男装,还将脸上的妆化成个平常男子稍微丑陋的模样!
她一个人溜溜哒哒地在城内闲逛。大街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有府衙的差役敲锣打鼓地路过:“文舒公主大婚,普天同庆,减赋一年!文舒公主大婚,普天同庆,减赋一年!”
不知为何,阿衡听到这个消息,胸口一阵揪痛!
她用手抓着胸口,莫名的悲伤袭来,让她有些晕眩,恍惚中,有人问她:“阿衡,你几时嫁给我?”
她轻笑说:“不嫁!”
太难受了,她找了个街边卖茶水的摊位坐下,要了一杯茶!
看着茶杯中升腾的雾气,她轻声呢呐:“阿衡!原来之前的我叫阿衡!”
突的就听到旁边一个穿着短谒的汉子问旁边一个穷酸书生道:“减赋一年,不会是真的吧,这文舒公主是什么来头!”
那穷酸书生开始摇头晃脑地道:“汝一粗人,又岂知文舒公主的丰功伟绩?咱这赋税,自老皇帝登基以来,连年增加,百姓有苦难言,前几年老皇帝病危,文舒公主临危受命监国,第一件事就是减赋三年,连年递减!”
那汉子有些激动:“那真是个好公主,如今她大婚又要减赋,那赋税岂不是又少了?”
“非也非也,所谓上行下不效,地方多有阳奉阴违之辈,虽减了赋税,又巧抬了地价,百姓日子不见好几分,之前文舒公主会派专人到各州府城查探暗访赋税之事,百姓确实收益匪浅!可如今啊……”
那书生摇摇头,大汉追问:“如今如何?”
“这数月来,因老皇帝病逝,文舒悲痛欲绝,高坐庙堂却无心朝政,新皇嘛……不可说不可说!”
那大汉就不明白了:“不是说老皇帝刚死没多久吗?孝期未过,文舒公主就出嫁,是不是有点……”
另一个在旁边喝茶水的老头轻笑:“什么孝期?孝期都是糊弄老百姓的玩意,这天家要做什么谁敢置喙?”
那书生又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尔等碌碌之辈又岂止庙堂之事,听闻是大周兵马压境,兵临城下之时两国求和,这唯一的条件便是要文舒公主远嫁周国四皇子周玄谋!”
听到此处,阿衡的胸口又是一阵绞痛!
那汉子自顾自嘀咕:“我们大陈还打不过一个周国了?”
那书生轻嗤:“自是打不过,否则怎会让文舒公主远嫁,而且南边越国边境也不消停!”
另一人问:“怎么就不消停了,不是说盘跃大将军和越国议和了吗?怎的又要作妖!”
那书生摇头晃脑说:“不可说不可说!”
旁边有个长相猥琐青年冷笑:“就你这穷酸秀才在此瞎掰,听闻那文舒公主貌若天仙,你既博学,可知那文舒公主名讳?”
那秀才指着他道:“文舒公主名讳又岂是你这等人能知的!”
看众人一脸不信他的模样,书生堵着气,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字!
阿衡清楚地看到那桌面写了个“衡”字!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是公主,还叫阿衡……和文舒公主同名?
那自己是哪国的公主?
她头有些发晕,摇了摇: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救出爹爹,虽非自己亲生父亲,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
她慢慢悠悠地转到城门口,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乞丐带着一个年幼乞丐在吃馒头,她走过去!
两人警惕地看着她,阿衡故意沙哑着声音道:“你叫刘阿四?”
“你是何人?”刘阿四问!
“我是何人你无需知晓。”阿衡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问:“你想不想挣钱?”
老乞丐看着沉甸甸的钱袋,点了点头!
……
第二日天一大早,天蒙蒙亮,隔壁包子铺王大娘就来敲门:“石婶子,不好了,方才听几个买包子的官爷说,义庄被烧了,那个苏小姐的尸身也被烧毁了!”
石夫人一听,大惊失色,拉着阿衡往衙门跑!
阿衡早料到如此,她老老实实的跟在石夫人身后。
到了衙门,见到县太爷已有模有样地升了堂!
堂下跪着一个脏兮兮的大汉,看不清长相,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许是被动过刑,身上血迹斑斑。
此刻他喘着气,不住地喊冤枉!
那县太爷八字胡一翘:“还敢喊冤,有人亲眼看到你纵火烧义庄,说,你为何烧义庄!”
那大汉自是不承认。
县太爷觉得不用点刑,这刁民是不能认罪的,于是摆了一溜子刑具上堂,动刑前先让人犯观摩观摩!
此时苏家人也来了。
来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衣着华丽,一身贵气!正是青木县苏家家主苏北川!
这苏北川虽与恭阳苏家本家分了家,可因着家族的庇佑,身份摆在那,做生意也是一路风生水起!
虽然这青木县他不是最有钱的,可绝对是有钱人里最有声望的,地方官员乡绅无不巴结!
县太爷看到苏北川亲自前来,惊堂木都拿歪了,他任青木县知县已半年有余,请过苏北川不下三次,可人家一次薄面都未曾给过!
他抖擞着身子上前迎接:“苏老爷您怎么来了!”
苏北川不甚热络,而是有些疏离地站直了道:“听闻鄙府庶女被毒杀,如今又被人纵火烧义庄,尸骨无存,苏某自是来讨公道的!”
这话明显是来找茬的,县太爷小心肝一颤,赔笑:“苏老爷你哪里的话,下官办案自是要查明真相秉公执法!”
说着命人拿了一张椅子给苏北川坐!
阿衡看到苏北川坐堂上,妥妥一副以势压人的架势,心中暗道不好,只得静观其变!
堂下大汉名为许干,许是个硬气的,数次讯问下来半点不认罪,县太爷没招了,只得将搬上来的刑具一一用了一遍。
许干遍体鳞伤,再也心思喊冤,一股脑儿招了,说是有人为了毁掉苏姑娘尸首,让仵作验不出什么来,所以雇他烧毁义庄!
县太爷一听,觉得事儿挺大的,看了苏北川一眼。
那苏北川愤怒之色明显:“说!是谁指使你害我苏家女儿!”
那许干如今可老实了,有问必答:“草民不知那人是谁,他给了我一袋银钱就走了!”
县太爷惊堂木一拍:“那你可曾看清他样貌?”
“他一双狸猫眼,蒙着面,不知长什么模样,人长得高大壮实,穿的衣衫料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