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岳了然,他问:“你怀疑淮阳水患之事没那么简单?”
阿衡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轻笑:“谁知道呢?总得先去看看,且这瘟疫不瘟疫的,不是还没个定数?”
陆怀岳不同意:“万一真是瘟疫,你去了淮阳可不就时时处于险地?我不放心!”
阿衡站起身,抬步到他跟前,摇着他的袖口,笑道:“所以才让你带我去啊!”
陆怀岳被她这撒娇的模样挠得心痒痒,按耐住内心叫嚣着要扑倒她的猛兽,苦口婆心道:“遇上个劫匪杀手我还能替你挡一挡,你身子有恙我还能变成个郎中不成?”
两人你来我往地论理了一番,陆怀岳说什么也不让阿衡去淮阳,只说淮阳之事自己会帮她查明。
再往后说,阿衡的公主脾气就上来了:“不去就不去,本宫不稀罕,本宫自己去就成了,你躲玉霞城里歇着吧!”
阿衡这话就有些剜心了啊!陆怀岳气得心肝肺的疼,觉得自己瞎疼了个白眼狼,不领自己的好意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说自己胆小怕事。
一时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一番真情皆喂了狗,袖子一甩就离开了书房。
陆怀岳走后,阿衡也觉自己说话太过伤人,可陆怀岳那厮也甚是霸道,冷他一冷也是好的。
可不想这一冷又是两日过去,也不知陆怀岳在忙些什么,阿衡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阿衡算算时间,温誉的伤势应是好得差不多了,她得见上一面。于是着人去找陆怀岳。
那领了命去寻找陆怀岳的是个叫山红的小姑娘,住进城主府之后三茗从外头买了几个丫头入府帮衬,如今三茗去外头忙去了,身边只这一个小丫鬟。
阿衡坐在厢房内喝茶,眼看着山红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笑道:“歇会啊,急什么,这汗可要水漫金山了!”
山红被阿衡说得嘿嘿直笑,她从五岁开始就被父母卖掉,许是她的主子都喜欢乖巧讨喜的,她这等憨厚老实略带木讷的丫鬟几遭嫌弃,被卖了数道。
直到遇到阿衡,山红才觉得自己日日拜的菩萨显灵了,让自己遇到这么个样样都好的主子。
她用袖口擦了擦汗,喜滋滋:“殿下,陆公子真不好找,这内院都寻了个遍,我听个小厮说他到前院去了!”
前院离自己厢房还真有些距离,阿衡看着满头大汗的山红有些于心不忍,笑道:“得,你后头跟着吧,既知他在前院,我去找他就是!”
山红呵呵傻笑:“不辛苦,为殿下做事我高兴!”
阿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真好啊,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笑得很灿烂。
城主府的前后两院被一条长廊隔开,长廊的两边隔出了三丈宽的地方造了景,也不知道哪个能工巧匠的手笔,那回廊雕栏画栋的,美轮美奂,而两边的精致也附和着回廊布置,甚是让人舒心。
比如这回廊突出的一角,造了个亭子,亭子下头又挖了个水池,水池里养些颜色各异的锦鲤,池子边上堆砌着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边上为了便于赏景,又堆砌了石凳石桌。而这些景致中,又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各色花草树木,不显突兀,四季得宜。
此时的石凳上坐着一个锦衣男子,他背对着阿衡,慢慢悠悠地喝茶,手中一把折扇,似有似无地挥动。他旁边是陆章,正在低头和他说着什么。
看到阿衡过来,他俯首行礼:“公主!”
阿衡摆摆手,看向那个坐着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白衣,裹着的斗篷也是白色的,他看到阿衡,站起身,笑得眉眼弯弯:“文舒公主,幸会幸会,在下庄子闲!”
庄子闲这人,阿衡素未平生,却与之神交已久,因为阿衡不止一次从陆怀岳口中听到庄子闲这个名字。
陆怀岳说这人睚眦必报小气吧啦的。
陆怀岳还说他成日打扮得像个花公鸡,到处招惹良家妇女和不良妇女。
陆怀岳还说,这人有洁癖,毛病一大堆,和个娘们似的衣服上日日要撒香粉。
阿衡听得陆怀岳的话,内心甚是惶恐,叮嘱自家未婚夫:“这人既这般不靠谱,你少与他来往些!”
可如今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俊朗青年,阿衡觉得自家夫君看人的眼光更为不靠谱。
她掩饰眼底的惊愕和面前的白衣佳公子寒暄。心道这两日不见陆怀岳踪影难不成他与这人厮混?
两人许是陆怀岳的缘故,聊个半盏茶的功夫便熟稔起来。
阿衡看着寒暄得差不多就开始毫不客气地问起未婚夫行踪。
不想庄子闲一脸惊讶模样:“陆兄不是被公主叫去了?”
这下轮到阿衡诧异:“我?何时叫的?”
“你那个叫三茗的大丫头。”庄子闲悠哉悠哉地摇着折扇。
阿衡只得向他告辞,离开前瞟了他那把折扇一眼,心道:这人大冬天扇的什么邪风,风流倜傥又不是扇出来的!
阿衡和山红赶到内院的时候,阿衡住的院子静悄悄的,连平日里洒扫的下人也不见踪影。
阿衡正纳罕,就看到陆怀娇一个人行色匆匆地在院子的花园里穿行。
阿衡示意山红禁声,两人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陆怀娇的身影转了个弯,没入花园的假山之中失了踪影。
阿衡却在假山的池子边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一个女子身段婀娜,着了件藕荷色衣裙,宝石蓝色的掐花斗篷上镶着条毛绒绒的雪白兔毛,衬得她微红的脸蛋如春花般娇艳。
而她身后一个男子同样披了件深色斗篷,双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头搭在她肩膀上不知说着什么,神情温柔。
阿衡目光寒冷,那女子是自己的表姐,而她身后的温柔男子可不就是自己的未婚夫陆怀岳?
阿衡强忍住内心的滔天怒意,朝着二人慢慢走过去。
她走到二人身前,勾起嘴角轻笑:“好巧啊表姐!”
她话音一起,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浑身一震,措不及防地弹开。
陆怀岳在阿衡发声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不对,他震惊地看着阿衡,又扭头看了看转过身来的南宫黛,心道:坏菜了!
抓住阿衡的手紧张道:“你听我说,阿衡!”
阿衡哪里肯听他说,抬手“啪”地一声,给了他一巴掌,大声道:“我不想听你说!”
教训了未婚夫,阿衡掉头看自己的表姐,冷笑:“表姐,恭喜你啊,得偿所愿,祝你们白头偕老了!”
南宫黛一脸窘迫委屈地模样:“阿衡,你听我说!”
“表姐也想吃个耳光?”阿衡抬眸冷笑。
阿衡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南宫黛怕极了,也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子里转了几个周圈,最后才稀里哗啦地往下掉,甚是可怜。
阿衡被她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模样,甚是厌烦。公主脾气上来一时也没处消火。
恰巧这时候陆怀岳不知死活地往抢口上撞:“阿衡,你吓着南宫姑娘了!”
阿衡气笑了:“陆大公子,对不住啊!吓着了你的心上人!”
陆怀岳也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话气得不行,可还是得强忍着分辨:“谁是我心上人你不知道吗?别闹了,咱回去好好说?”
阿衡冷哼:“我还真不知道,今日与我山盟海誓,明日又搂着别的女子甜言蜜语?陆大公子的心思我可揣摩不透!”
陆怀岳知她气得狠了,也活该自己理亏,不敢发火,不管阿衡如何蛮不讲理,话锋如何尖刻他都好言好语的哄着。
可南宫黛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站在面前,阿衡的火气哪里消得。
特别是在陆怀岳看不到的地方,南宫黛还一副挑衅的嘴脸看着阿衡,阿衡彻底怒了。
将南宫黛往陆怀岳身上一推,成功将两人推到一处,趁着二人还未起身的功夫,带着山红扭头就往府外走。
府外街市依旧是车水马龙的模样,阿衡心内却颇为凄凉。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山红识趣地不说话,默默在阿衡几步开外跟着。
在她们身后,陆章也带着几个护卫跟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前,阿衡抬头一看“清心居”,可不就得苏雪久下榻之处?
时下人好享乐,一些大的客栈酒楼会在别处置些不大不小的宅院,或清新雅淡或高大贵气或富丽堂皇地修饰一番,还取些得趣的名字,供那些拖家带口又不愿意与旁人挤一间客栈的权贵租用。
这“清心居”舍如其名,位置安静,布置得也雅淡脱俗,方才入得了苏家公子的法眼。
苏雪久听下人禀报说有个叫阿衡的姑娘前来求见,着急忙慌地整了仪容出来迎接公主。
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阿衡一副略显惆怅的表情看着“清心居”这三个鎏金的牌匾。
知他出来迎接,阿衡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眼神虽平淡无波,可苏雪久就是觉得,文舒公主心里不高兴。
温誉本就年轻气壮,加上又是习武之人,好医好药地将养几日已见大好,穿上衣服,除了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看上去已与常人无异。
且他剃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服,看上去丰神俊朗,也自有一番风流韵味。
他看到阿衡,自是千恩万谢了一番。
若是平日,阿衡定调侃他一番,可如今阿衡心绪不佳,不耐与人周旋,直接地挑明了来意!
阿衡道:“本宫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自是不望你回报,可你如今得罪了陈越,须得本宫庇护,本宫不欲挟恩图报,也绝不会无故庇护一个人!”
温誉听她的话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表明立场:“公主殿下日后若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定当肝脑涂地!”
阿衡看他是个明白人,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本宫也不用你一辈子为本宫卖命,你只需与本宫签个卖身契,为本宫卖命三年,三年之后,约期一过,本宫也会给你一笔酬劳,五湖四海任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