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听罢眉头皱得紧紧的,他的娘亲,难道真的是已逝的宁妃吗?
楚年回想起当年从东宫中传出宁妃那响彻天际的惨叫声,如今还感到不寒而栗。
那年先皇病重已是接近弥留之际,几乎所有重臣和皇亲都守在宫中,以备召唤。
刚受封太子没多久的萧煜终日侍疾于龙榻跟前,根本没多余的时间打理东宫事宜。
东宫诸事皆有太后和太子妃掌管。
算起来,太子身边的三位妃子当中,宁良媛是最先有孕的,接着才是太子妃和裴良娣。
三人几乎同时身怀六甲。
当时宁良媛的月份也已有九个月了,太子妃是八个月,而裴良娣才六个月。
那日还是镇国公世子的楚年和往常一样跟着老国公一起进宫,到了夜里东宫那边便传来宁良媛发动即将生产的消息。
朝臣之间不禁议论纷纷,宁良媛的预产时间似乎还差了将近一个月,这时候发动,应该是早产了。
很快楚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裴皇后调遣了禁卫军将每个宫都把守住,任何人没有旨意不能随意进出。
当时楚年还诧异,不过是一个妃子生产罢了,为何会严加戒备至此。
而那时老国公却突然被醒过来的先皇召见。
整个大殿中所有人噤若寒蝉,接着东宫的方向不断传来宁氏犀利的惨叫声,一阵猛烈过一阵,如同地狱的魔鬼在尖叫,听得所有人的心头直打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叫声停了,禁卫军也很快撒了。
有宫人前来禀报,说宁良娣生产之时遇到难产,生下来的皇子体态怪异,乃是妖孽之相,生下来便没了气。
陪产的稳婆也被怪胎直接吓断了气。
而宁良娣也在血崩中已然殁逝了。
众臣大惊,被皇子是怪胎这个消息吓到无法言语。
楚年当时年轻,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也是感到毛骨悚然喉头一阵恶心。
直到老国公陪同太子出现,才感觉心中那股劲缓了一些。
楚年注意到老国公自打被先皇召见后和太子一道出来,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丝慌乱。
那样慌乱的神色,楚年还从未在老国公脸上看到过。
还有就是太子,他同时失去了爱妃和皇儿,面上极为沉痛。
但在楚年现在回想起来,那样沉痛的神态中,似乎隐藏了更多的愤怒,极度的愤怒。
随后太后下了封口令,称宁良娣产下怪胎一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便是诛九族。
这个命令很重,所有人都不敢违抗,纷纷称是。
接着第二天早上楚年回到府里,便看到苏氏正抱着一个小奶娃在悉心照料着。
苏氏说她昨天夜里正要睡下,便有几名护卫将一个襁褓送来,说是老国公前两日在路边捡到的。
本意是想养在军营里,以后长大报效国家的。
但军营里都是大老粗,不会养小娃娃。
最后老国公还是决定先让苏氏抚养,他们才连夜送了过来。
苏氏一看小娃娃确实是刚生下没两天的样子,粉粉小小的,哭声跟小猫似的,柔弱得很,看进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这件事如今想来处处透着答案,但当时楚年虽也想过是不是宁良媛生的,但又觉得不可能。
当时禁卫军把守严密,别说有人偷换婴儿了,连苍蝇都很难从宫里飞出去。
加上送襁褓来的护卫也说了,小奶娃是老国公两日前捡到的,时间也对不上。
而且楚年和苏氏成婚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无所出,看到粉粉嫩嫩的小奶娃,两人便将那些疑惑抛之脑后了。
满心满眼都是襁褓里的这个孩子。
听完了楚年对当年事件的叙述,楚珩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这么明显的偷换概念的小事,楚年和苏氏竟还看不出来。
什么两日前路边捡的,他们显然是让老国公给骗了。
昕玥倒是觉得,这不是楚年和苏氏好骗,而是甘心受骗,是真的对突如其来的小婴儿喜爱极了,不论是谁生的都想要好好养在身边的。
当时禁卫军的封锁,对于诸多朝臣来说那确实是如铁桶一般。
但对于像老国公这样的高手,以及手下的暗卫,加上先皇和太子暗中安排的前后照应,想从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换个婴儿似乎也不是难事。
稳婆搞不好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老国公的人灭了口才是真。
利用怪胎这样的罕见奇事,掩盖偷换孩子的事实,这招确实高明。
宁良媛之所以早产,恐怕就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有人想要宁良媛的命,甚至连同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
至于是谁怀着这样的心思,昕玥不难猜想。
皇嗣是巩固皇朝和母族背后家族安身立命以及兴旺的根本,后宫妃子之间的倾轧本就屡见不鲜。
东祁立太子多是立嫡立长。
太子妃和宁良媛怀的月份相当,担心自己的孩子虽占了嫡却不是长,保险起见为了腹中胎儿的将来除掉宁良媛这个最大的眼中钉无可厚非。
而裴良娣有裴家和皇后撑腰,将来生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登上帝位,自然想要尽快把多余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将来只需和太子妃两相制衡就好。
再来便是裴皇后,她执掌皇权,绝对不会让帝位旁落,太子妃娘家官拜太傅,地位显赫,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而宁良媛不过四品官家的女儿,裴皇后是绝对不能让将来的皇帝身上流着低贱的血脉。
只能是裴家。
太子恐怕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才会有那样的神情。
由此可见,给宁良媛下毒之人,无非是这三人的范围。
至于是一个或两人同时给宁良媛下三种毒的呢,还是三人分别给下的毒,一时间恐怕难以推测。
楚珩和昕玥本来还想去向老国公求证,但看天色太晚了,也就算了,况且老国公愿不愿意承认还说不定。
改日再问吧!
其实在楚珩和昕玥的心里,已然认定了心中所推测的那样。
两人走后,楚年和苏氏久久不能安睡。
“你说珩儿会不会查清之后就不认我们做爹娘了?”
“别瞎想了,我们养大的崽子敢不认老子娘,到时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那万一真是皇子……”
“皇子怎么了皇子,穿上龙袍也得叫你我一声爹娘,这么多年我们可不会白养一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