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深了,屋外的积雪映的天空发亮,许锦城坐在父亲的书房里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这样说过话了。
有多久呢,大概就是自己进了大理寺之后吧,事情实在多,空闲的时间大多陪着锦和,两人筹谋的时候少,更多的时候锦和缩在塌上看话本子或者有一搭无一搭的同他说话,过往亏欠的太多,总是想补偿一些的。
“父亲怎么突然唤我过来?”许锦城记得,父亲这段时间也是忙碌,实在没有时间坐下来说话。
“你同锦和,关系似乎缓和了很多。”许行川有些怅然“那孩子是怨我的,我知道,我也没办法,过往的那些事情,做错就做错了,也没什么法子去弥补,锦华和锦莞哪里,你一下子对锦和好起来,一定是会有些不平的,莫要在意,锦和春日里就要出嫁了,多陪陪她,就算往后这母家如何,对她不重要了,可毕竟也是个家。”
若是放在以前,许锦城应该还会体谅父亲几分,可现在,这不痛不痒的几句话,锦和听了,怕是又要回去生上许久的闷气,那么多委屈,谁又不是圣人,怎么就一笔带过了。
“儿子明白。”
“镇北王府是一个极大的助力,可以也要知道,那烈火烹油的富贵,不是人人都享受的起的。太子确实,对我们许家算不得亲近也算不得重视,可那是正统,那是陛下的嫡子。”许行川还是忍不住说教了几句,在官场摸爬滚打的这么多年,许锦和那一句话,他就听出了言下之意。
镇北王府不满意这个储君,也算是提前让许行川做个选择,万一出了差错,能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保留下许家。
不,自己从来没看清楚那个女儿,她在赌,赌这个尚书之位,配不上他许行川的野心。
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许行川听到许锦和那状似无意的一句话,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陛下的宠信,是一把双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进退两难,他不能亲近任何皇子,孤臣一般的存在在朝堂上。
他不会怀疑,陛下驾崩之后,自己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太子面前经受冷待。
许行川看的出来,许锦城是要和许锦和站在一处的,这风险冒的太大了,可万一呢。
万一镇北王府几十年都不再有后顾之忧,手握兵权,自己可就是镇北王府唯一的一门姻亲。
就算许家不受帝王重视,可也问问的站在了这天潢贵胄的身边。
父子两人各怀心思,却有了同样的打算。
许锦和不知道这些,可也睡得不好,做了整夜的梦,看到了,她走后的京城。
许锦城面色如冰霜一般坐在一旁,底下跪着一个容貌平常的强壮男人,看不见许锦华在哪,只有许锦莞有些疑惑的样子,和许行川皱起眉思索。
兄长的目光看向李青玉“母亲,告诉儿子,他是谁?”
李青玉淡淡的扫了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从来带过来的人,你妹妹刚定下亲事,你就随意把外男领到这里来。”
“怎么会不认识呢?我都还记得,锦和出嫁的时候,寻来的一块去护着的人,您说家中的小厮身手不好,你得找些厉害的方能放心。不就是从他这里寻的吗?”许锦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母亲怎么从一个土匪哪里寻人呢?若不是剿匪,供出这样一个不是哪里得了钱,自己出去混日子的人,母亲还要瞒我们多久?”
许锦城克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我去送她了母亲,我送锦和了,我背她上了花轿,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锦和往后就好了,她有家有人疼了。”
“可原来,是我亲手送她上了那条死路。”
李青玉终于慌了,她的儿子不是问责的,他把一切都查清楚了,他是来定罪的。
“可她没事啊,她跟那个反贼跑了!她没起,去过那种逍遥日子了。”
“她死了。”许行川突然开口。
“赵北濋半月前战死,其夫人殉情。”
许锦城哑着嗓子“我疑惑,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求助我们,为什么选择留在那种地方,过着那样颠簸的生活,原来她没得选择,她就这么一个家,没人护着,还千方百计的要她的命。”
“母亲,你告诉我,锦和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连这么一条生路都不给她?”
“我背着她的时候,她说什么,您知道吗?”
许锦和有些不自在的抓着兄长的衣襟“我很感激夫人,就算到了边疆,我也会为你们祈福的,往后不一定会见,但求兄长和夫人,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