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长宁街,渚陶直奔公示处而去,在那里可以看到桑榆的大事,最近一件大事就是桑榆皇帝要纳妃,现向桑榆各地选才女。
渚陶根本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胭脂卖不完,到处拉人打探消息。
在被街霸驱逐几次后,苦竹终是找到街边不起眼的角落,仔细的摆放香盒,时不时路过的小姐丫鬟会停下看看。
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和一个好姐妹停在苦竹的摊前挑选着。
“哎,你说,我有没有可能选上啊?”
“你?能选上还用在这买胭脂?”
小家碧玉的姑娘又惊又气的甩下香盒就走了,另一个姑娘赶忙追上去。
“你是在说我穷,穷人怎么就不能选妃了?”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闹脾气的小姑娘走后,剩下一滩摔坏的胭脂,香盒是拼不回去了,细腻的脂粉散落一地,一阵风吹过刮走了不少。
苦竹赶忙把剩下的胭脂包在手帕里,奈何天似要与她作对一般,刮过几阵大风竟又下起了雨。
这雨下的突然,街上的行人纷纷抱头逃窜,商铺也是收起支摊,关闭门窗。
苦竹快速的收起香盒,退到酒楼旁边的廊檐下,可惜雨太大,浸湿了几盒胭脂,晕染在包袱里。
苦竹无奈的叹口气,被雨水泡过的胭脂都不能用了,回去又要挨罚了。
许是想着胭脂太久,苦竹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衣衫脏破,披头散发,正伸出手捧雨水喝,还想再捧一把,终是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苦竹知道那是饿的,便从包袱里翻出一个饼撕了一半,用袖子遮住吓人的脸,将饼递了过去。瘫倒的人立马夺过半张饼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太久没有吃东西连咬的力气都没有,不得已慢慢细细地啃,也不知是不是苦竹听错了,那人好像在,哭?
如果像师傅一样把她带回香苑,不知道她会不会跟自己走。
吃完半张饼的人,趁给饼的人愣神之际抢过剩下的半张饼,当着面吃了起来。苦竹一惊,饿倒的人还有力气抢饼。抢饼的人看见吓人的半张脸,吃饼的动作一滞。苦竹回过神,急忙用袖子遮住脸离抢饼的人远了些。
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里安静,不知过了多久,雨收渐晴,吃完饼的人颤颤巍巍站起,对一边以袖遮面的苦竹郑重地道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嘶哑低沉,放在一个女子身上有些怪异。此人继而跌跌撞撞的走出巷子,消失在拐角。
苦竹看着手里饼的残屑,不禁又叹了口气。
“今天又要饿肚子罚抄香谱了。”
渚陶打听完事儿,一个闪身来到惜春院后院,惜春院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风流所,许多小官客商几乎每次必来,这里的消息不比别处少。
“我说陶姑娘你怎么才来啊,今儿个可比往常迟了半个时辰。”
娥姐儿以前也是惜春院的姑娘,现在年纪大了,接替房妈妈的担子做起了惜春院的老鸨。娥姐儿初次见渚陶,见其面容姣好动起了歪心思,奈何这小丫头机灵得很迟迟不上当,娥姐儿便把这想法压了下去。
香苑的胭脂自然是比不上鼎香阁的醉胭、华浓缃的琼脂露和南怀小公馆的凝玉,可惜它们都太贵姑娘们买不起,香苑的胭脂比普通胭脂水粉好些,价格也便宜,娥姐儿自然全部都收下了。
“说来话长,这些你看着给吧。”
娥姐儿仔仔细细看了看。
“这……浸了水的胭脂怕是不能用吧?”
“你挑几个好的就是了,剩下扔了呗。”
扔?怎么可能,白白糟蹋好东西。
“陶姑娘也不容易,这些……给你一两吧。”
渚陶接过银两掂了掂。
“进门的几位看着有点凶啊。”
娥姐儿莞尔一笑,自然是知道渚陶又拐弯打探消息。
“军爷自然是凶些。”
“他们能到这来?”
“军爷也是男人啊!”
嗯……好像无法反驳。
“陶姑娘忙一天了不如进来坐坐。”
娥姐儿说着伸手就要来拉渚陶,渚陶一个转身躲开了,拿着银子跑的飞快。
没错了,今天那个人来头果然不小。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哲从济仁庵里出来,眼角微红,似是哭过。汀兰一直在外面等着,本想跟留在外面的人说说话,奈何人家闭口不答,有些和善的点点头,有些干脆不理。
见到玉面公子出来,第一个上前关心。
“公子。”
南宫哲还沉浸在悲伤中,对一直等自己的汀兰也不是很上心,道过谢之后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汀兰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渐行渐远,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惆怅什么呢,不知道。
傍晚,苦竹终于回来交差,那两个人早就完事吃晚饭了,今天汀兰遇着贵人,出手阔绰,得一金子,往常汀兰要卖也能卖上二三两银子,渚陶再贪玩也有一两银子,而苦竹呢,忙活一天也只有五十文,还弄湿了多盒香粉,被罚抄满二十遍香谱,抄完才能吃晚饭。
刘姨会给苦竹留一份,但是那几个人铁了心要与苦竹作对,偷偷把东西吃的七七八八,馒头剩大拇指般一小块,粥留碗底一小口,咸菜留一小短根。
因为她们知道苦竹不会告状,所以百般刁难她,苦竹也从未吃过她们“精心”留下的东西,后来干脆看都不看直接倒掉,将碗洗刷干净。
晚上的灵郁山有些凉,山林间风吹不断,山里的静谧适合孤独的人,香苑里的人大多进入梦乡,只有摆放香卷的屋子还微微有烛光闪动。苦竹并不着急将香谱抄完,她喜欢没人打扰的地方。
想起白天听说桑榆的皇帝选才女,如果自己选上……苦竹伸手抚上脸上的大块胎记。
呵,哪有什么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