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打满算二十来人根本挡不住孤狼百来个弟兄,不肖片刻,循着痛苦的叫喊,孤狼毫不费力便觅到裘霸天的踪迹。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裘帮主,居然是个情种。”倘若裘霸天一有察觉趁机逃走,孤狼也奈何不了他。
裘霸天大刀一横,双臂肌肉青筋暴起,来北寒原之前也是个练家子,一打十完全不在话下,如今,只能殊死一搏。
“孤狼,想当初你也是个捕快,乘人之危的事居然也做得出来。”
裘霸天不说,孤狼都快忘了,想当初是朝廷赐他捕快一职,亦是朝廷判他叛乱之罪发配北寒原。
一晃,三四个年头了。
“嗯……”孤狼没有反驳,而是把大毛供出的几人一一拎出来跪在面前:“北寒原第一势力,占天帮,又岂是光明磊落呢。”
事情败露,裘霸天无话可说,只剩领头人斜视怒瞪着大毛,难以置信。
内门里女人的喊声一次比一次弱,却迟迟听不见婴儿的哭声,十有八九是难产,在北寒原,意味着一尸两命。
一边是尊严,一边是所爱,裘霸天毫不犹豫扔了刀,只要巧花度过此难,他愿意用剩下的阳寿来换。
一连三天,孩子没等到,倒是等来了神女的消息。
占天帮为夺神女,派出的人最多,死伤最惨,好在,手下拼死拼活,终于将人人觊觎的神女给带了回来,可惜江山易主,牺牲大半兄弟最后落得人权两空。
风光一时的占天帮,名存实亡。
其实,得到神女并不是孤狼的本意,只是现在,他更有谈判的资本。
若不是手下提起,裘霸天还以为孤狼走了呢。
“他这是笑话没看够,还是想让我俯首称臣。”裘霸天直呼看不懂。
“老大,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
“听说帮夫人难产,神女可医。”
“真假?”
“得神女者得北寒原,要风有风,要雨得雨,要一条人命岂不容易。”
话是这么个话:“如何医?”
这……“属下还未可知。”外面都这么传,合理猜测嘛:“不过老大,现在神女不在咱们这。”
又是孤狼,赖着不走,定有所图。
不管真假,有希望就得试试。
毫无意外裘霸天为神女而来,并许诺答应他除巧花外任何条件。
英雄终是难过美人关啊。
“我要是离开,你也愿意帮我?”
裘霸天想过放弃地位,放弃兄弟,放弃除巧花外所有的女人,却没想到要离开。
“离开?”
“对,我要离开北寒原。”这件事在孤狼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盘算好。
裘霸天暗自嘲笑年轻人的无知:“你知道出路吗?”
北寒原仿佛一个迷阵,进得来,出不去,只这一条绝了多少人想逃跑的心。
“你帮我,我就把神女给你。”孤狼的意思很清楚,他要人,很多很多人,他要他们探路。
“你没想过让神女帮你?”有了神女还要什么人啊:“还是……你并不相信神女。”
“纵使世间有神女,她也不该属于任何人。”
瞧瞧人家这觉悟。
得,裘霸天想,神女落在他手里也是浪费。
“你要多少人。”
“能动的我都要。”
为抢神女,占天帮死伤惨重,孤狼的要求无疑掏了裘霸天的老底,要是让其他势力知晓,占天帮还能活嘛,他们定会为神女而来,到时占天帮必输。
思来想去,神女留在孤狼的名下最安全。
“好,不过我有个要求,找到出路之前,占天帮与你孤狼合为一派。”
两大帮派强强联合,谁敢来犯,对于孤狼来说有利无损,自然同意。
几经周折,裘霸天终于在石头堆砌的山洞里见到人人为之疯狂的神女,果然冰肌雪肤,灵气萦绕,貌若安详,恬静却让人心生肃穆,越看越挪不开眼。
山洞里有一处地火坑,这是北寒原少有的火坑之一,地火一年四季源源不断。
“怎么回事?”裘霸天看着神女四周晶莹剔透的冰疑惑不解。
“回老大,神女周围的冰坚固异常,完全凿不开,属下只能将其放在火上烤。”
奶奶的,世上还有凿不开的冰?
裘霸天偏不信邪,抡起一旁的石锤,气运丹田,双手蓄力,爆呵一声,石锤划过好看的三百六十度满满当当撞在冰棺上,下一秒石锤生出密密麻麻细缝,顷刻间原地碎裂,裘霸天像一只脱了线的风筝飘飘然飞出山洞,一旁的属下痛苦得蹲在地下,两只耳朵各流出一条红蚯蚓,眼球凸起布满血丝,威力之大,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裘霸天被属下艰难搀起,手抖脑晕,当即喷出一口老血,再看冰棺,丝毫无损。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之力量。
他还妄想取神女的血,简直找死嘛。
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属下痛苦咽下身体涌出的不适,颤颤巍巍从地火坑取出一只石碗,这是冰棺烧化后溶出的水,虽只有碗底浅浅一层,却是花了一天一夜。
“老大。”刚开口,血不能自抑从嘴角流出:“要不拿这个试试?”
要在平常,旁人敢这么戏弄裘霸天,他必定摔碗破口大骂,现在……
死马当活马医。
此时的潘巧花已然奄奄一息,瞳孔慢慢放大,苍白的嘴唇满是牙印,挤不出一丝丝血,要说她的命是真的硬,被桑榆皇帝流放北寒原,父兄皆死,唯有她扛了下来,如今难产,疼得几度晕厥,硬是生生挨到现在。
游离中,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她看见有光便循着光去,古木矮几前坐着一个人,不认识,细细回想,她好像忘了所有人。
女人全身泛着光,让她忍不住忏悔。
对,忏悔。
过去的种种罪孽如烟花般迸发在脑海,她失声痛哭,惶恐不安,绝望无助。
直到,她抚上自己的肚子。
“你为何而来?”女人空灵的声音弥漫在无际盘旋不散。
嘴唇轻启,呕哑沙哑:“孩子,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还没有见到他爹呢。
女人不语,俯身熄了那盏长明灯。
她,又迷失了自己。
裘霸天护着只有半口的雪水飞奔而来,在潘巧花咽气之际倒入她的喉咙。
一息,两息,三息。
期待的事没有发生。
裘霸天不甘心,摸向潘巧花的手,没有温度,没有脉搏,甚至像冰一样慢慢变硬。
赌输了,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女,根本就是一群人的谎言,只有自己当真了,好傻,好傻。
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久违的温暖,再也寻不到了。
气氛一下落入悲伤,在场所有人无不低头叹气,全然没有注意那双涣散的眼睛慢慢聚焦,一个回气,惊动所有人。
冰凉的身体开始回温,呼吸急促,苍白双唇恢复红润,裘霸天连忙派人随时伺候,潘巧花瞬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捏得裘霸天龇牙咧嘴硬是不敢躲。
随着婴孩的一阵啼哭,打破了恶寒之地无新生的魔咒,所有人心知肚明,不可思议的一切皆因神女,于是他们更加坚定抢回神女的决心。
裘霸天每回想起此事,一阵后怕,等巧花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才敢将此事讲与她听,起初潘巧花并不相信,后来裘霸天说要还愿,开始在山洞念起了经文,一连几天看不到人,潘巧花才将信将疑,来到山洞,果不其然看见冰棺里赫然躺着一个女人。
银发白皮,薄纱青衣,不说绝美,倒让人眼前一亮,这里的人一个个穿得像个冬瓜,壮得像头熊,哪见过这般柔弱易倒的身姿。
想当初,潘巧花也是这般细皮嫩肉,稍加打扮便有天人之姿,岂是眼前的异类比得了的,女人的嫉妒心真是说来就来。
转着圈的对冰棺里的女人上下打量:“腰挺细,腿挺长,可惜前不凸后不翘,不知道老东西不着家天天看什么。”
几圈下来,潘巧花心里有了想法,她要把这个女人,送走。
此时的潘巧花全然记不起弥留之际看到的一切。
世间亦无人说得清那个女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