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皇宫
“开门。”
“圣上,妾身不舒服。”
“孤带了太医来。”
门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妾身的病自己能好的。”
能好那干嘛一直躲着孤?
“不管好没好,给太医看过了孤才放心,开门。”
如此强硬的态度终是让汀兰打开房门,明明只有几天不见,好似分隔了好几年,尤其是夜里,想念之情更甚。
奇怪,连桑榆皇帝自己都感到奇怪。
老胡子太医一下两下没瞧出来什么病,只能建议其多休息、多进补,隔段时间再来诊治。
太医走了,桑榆皇帝却是一屁股坐在那再也不挪。
“为什么躲孤?”
桑榆皇帝的问话让汀兰措手不及,她完全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眼神躲闪略显慌张。
“妾身,没,没有啊。”
突然感觉脖颈传来温热,连忙转身,对上一双霸道而凌厉的眼睛,威严之气压得汀兰心颤。
桑榆皇帝进一步,汀兰就退一步。
“你还说没有躲孤?”
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憋了许久的汀兰终是泄气。
“好吧,妾身说实话。”汀兰算是彻底豁出去:“妾身想,圣上少往妾身这跑几趟,宫里其他妃子就多些机会,妾身看她们是真的可怜。”
桑榆皇帝一言不发,静的可怕,汀兰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原以为皇帝会生气,没想到圣上不怒反笑。
“你跟她们真的不一样啊。”似说给汀兰,又似说给自己。
汀兰诧异抬头,对这个夸赞不置可否。
“你倒是说说……”桑榆皇帝又近了一步:“宫里谁可怜?”
一批批才女选进宫,桑榆皇帝要把她们统统记住确实很难,他想知道动摇自己心思的女人会把自己推给谁。
被这么一逼,汀兰顿时不敢开口,生怕弄巧成拙。
“怎么,怕了?”
汀兰低头抿嘴不敢搭话。
呵,这么不禁吓,还想学成人之美,桑榆皇帝金袍一甩,双腿一迈坐回原处。
两人离了距离,压迫感才解下心头,汀兰稍稍缓口气。
“妾身……”还有些纠结,猛吸一口气:“妾身觉得华美人舞姿超绝勤奋努力没人欣赏实为可惜希望圣上多加宠爱不负佳人。”呼,舒坦!
一口气说得极快,不带停顿,生怕桑榆皇帝听不见又生怕他听得清。
偷瞄一眼安静的皇帝,汀兰心里又响起敲堂鼓。
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难猜。
“你……真这么觉得?”
汀兰点点头。
桑榆皇帝“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琉璃盏险些震翻,唰的一下起身,这平地一声雷的阵势吓得汀兰往后退了一步,腿脚发软,差点跪下,皇帝挺直腰身,双手负于身后,似有若无望着门外,只停留数息,一甩前袍跨门而出。
圣上这是……去飞雪院吗?明明是自己的主意,圣上没有反驳,可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开心。
桑榆皇帝可没去什么飞雪院,而是气冲冲跑到太后院子睡了一觉,为什么生气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之所以一直没碰华依蝶,是因为她有太后的影子,太后在他心里是那样神圣不可亵渎,连带着华依蝶亦是如此,可现在有个女人试图让自己突破那道防线,对了,应该是为这个生气,没有其他原因,没有。
想通这一点,桑榆皇帝急忙起身马不停蹄又往汀兰院子赶,付公公跟在后面满肚子疑惑,本以为入宫多年早琢磨透皇帝的心思,谁成想皇帝自己都没想好,一个太后一个兰贵妃,嗨,咱们皇帝怕是又动情了。
“孤觉得你说得对,孤不该冷落她们。”
桑榆皇帝一进门直直说出自己的想法。
“圣上,您不是……”汀兰还在努力安慰自己,桑榆皇帝便来的悄无声息。
“在飞雪院?”
汀兰顿时哑口无言,照着逻辑应该是。
“孤也觉得应该去。”不由分说拉起汀兰就往外走:“付公公,请太后去飞雪院。”
“是。”是了,猜的没错,咱们皇帝有可以喜欢的人了,付公公不自觉嘴角上扬,盼到了,终于盼到了。
太后瞧着月色微微出神,却是把宫女传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哦?”果然还是兰贵妃,太后欣慰一笑却又夹杂太多说不出的苦楚:“本宫身子倦乏,歇下了。”拒绝这番邀约。
选择成全。
侧位空缺,皇帝怎么看都不尽兴,月下舞根本比不上太后,看到一半兴致缺缺离开,徒留诧异的汀兰和一脸失落的华美人。
月下可人儿鼻头一酸好不委屈,她想不明白,明明圣上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两次他为何那般紧张,可是每次再见他又像以前那样冷酷接近不得。
如果你只喜欢我跳舞的样子,为何今日不喜欢了呢。
因为她,对吗?
因为她。汀兰想得与华依蝶完全不同,她同情圣上,同情太后,她同情所有人,唯独忘了同情自己。
爱而不得,汀兰不是没体会过,可她对南宫哲只是一见钟情、一厢情愿,远谈不上爱,自己尚且痛得心灰意冷,深爱过的圣上怕是要比自己疼上千倍万倍,他是王,无人能懂,他是君,无人可说。
终是一人扛下所有,对得起天下,却对不起自己。
所以……
他活得并不开心。
汀兰掏出自己的帕子整理好递过去,带着些许幽兰之气,把华依蝶吓一激灵,连连后退。
“圣上国事繁忙,许是想起还有要事处理,我们做妃子的也是见怪不怪。”别人不接,汀兰略微迟疑一下,不着痕迹又收回袖子。
你,你是安慰我吗?谁稀罕你安慰。
胡乱抹掉下巴上悬而未滴的泪珠:“贵妃娘娘说的是,身为圣上的妃子,自然是要明事理,知进退,可是娘娘有一点,妾身不敢苟同。”
汀兰装作不经意,环视整个院子,依然没看到纯意的身影。
“哦?哪点?”下意识问出口。
华依蝶突近一步,让汀兰不得不正视她,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乐妃,若不是身份压制,眼里的张狂只怕是更甚。
她华依蝶从来就没变过,除了身份。
一瞬间,汀兰的心开始动摇,好意提拔她到底该不该。
“娘娘口中所说的那些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贤淑德惠的妃子,从来就不是像我们这样卑微的抬不起头的人。”华依蝶苦涩一笑:“若是哪天妾身坐上跟娘娘一样的位置,妾身会比娘娘说得,更好听。”
“你见了圣上已有几面,为何现在还是美人?”
汀兰想帮圣上,就不能让华依蝶变成下一个潘巧花。
当头一棒打得华依蝶哑口无言,这件事她不想还好一想又觉得委屈,她有什么办法,命都差点没了也只得了个美人。
“我可以帮你。”对,是我,不是本宫。
这让华依蝶不知所措:“娘娘错爱,妾身担不得,娘娘的礼,妾身亦受不起,妾身劝娘娘不必打家父的主意,因为妾身,不在乎。”
这声不在乎,说得决绝,碎了父女情,可是有谁知道,旁人不想要的却是汀兰渴望而不能得的。
“帝都酒楼右三舍。”汀兰满脸歉意:“对不起。”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对不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与自己道歉,还是那个自己曾亲手要了结的人,那个现在身居高位的人。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她应该恨我才对,她应该杀我才对,她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让自己惭愧有负罪感?华依蝶注视汀兰离去的背影,心慌得厉害。
思娴暗地里仔细记下地方,悄摸去了妙贵妃的院子。
长毛猫耷拉着尾巴,不知何故瘦了许多,坐在门口,细细舔舐,孙姑子将丫鬟禀告的事一五一十全讲给主子听,
“这个汀兰真有能耐,有样学样。”妙贵妃慵懒之气无不充满鄙夷:“还真是难为她,抓了又放。”
“主子,咱们要不要……”
孙姑子话不说完,孙妙玲自然全都明白,若是拿下他,能不能威胁华依蝶还不一定,反而让她起疑心,若是杀了他,肯定会留下证据,一个文涵已经够难对付再来一个汀兰,不知道两人勾搭在一起会做什么妖法。
微微摇头,细细思量。
“派去跟踪的那队人可有消息?”
不知主子何故提起这件事,孙姑子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一遍。
“咱们派去的那队人,不知为何招惹上一群来路不明的人,那打法着实刁钻,故意招惹又故意跑路,打又不真打,总是吊着,已经不下好几次,所以,人丢了还没找到。”
孙姑子后面越说越小声,生怕妙贵妃突然怪罪,可要怪也是怪他们与自己何干,反遭训斥。
“好啊。”
妙贵妃分明在笑,这让孙姑子一头雾水,娘娘莫不是气糊涂了。
“兜个圈子,把他们引到帝都。”妙贵妃说得不紧不慢,好似看到她想看到的结果。
然后借他们的手,除掉碍眼的家伙。
不管来者何人,只要他们曾出现在帝都,这脏水就洗不掉。
孙姑子一点就通:“娘娘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