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大大的眼睛里露出晶亮的光来,手里拿着风筝线走到另一边,大喊了一声:“放!”
随后,这小花园的上空就飘荡着苏忆爽朗的笑声。
这两天郁承君已经能够上朝了,此刻他刚下了朝,回了东宫,远远的就看见小花园方向飘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风筝。
他皱了皱眉,问道:“谁在小花园放风筝?”
单一摇了摇头,门口的一个小厮道:“回太子殿下,是太子妃。”
“太子妃?”,郁承君看向那刚刚升起,随时都能掉落的风筝,眸子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色彩,薄薄的红唇里说出的话更是意味不明,“她倒是有闲心。”
单一听出一些意思,问道:“主子要去看看吗?”
郁承君进了东宫,换下一身杏黄色的太子朝服,挑了件黑色滚金边的长袍,又把头上的金冠换了,只简简单单缠了根黑色发带,插了根黑玉钗。
虽然装束简单,但是通身的贵气和威仪却是掩盖不了的,反倒有种内敛的锋芒。
等收拾好到了小花园,那原本摇摇欲坠的风筝早不知掉下来了多少次,好在扎风筝用的竹篾,纸张皆是上好的,来来回回这么折腾,竟也没烂掉。
“我就不信了,还能放不好一个风筝了”,苏忆的脸色因为来回奔跑而显得有些潮红,她朝着身后笑的文雅的苏仙道:“仙仙,再来!”
郁承君扶了扶额,听到“仙仙”二字,他没来由的就生出一丝挫败感。原因无他,他能知晓苏忆在东宫所有的动静,唯独不知道她和苏仙之间的交流。那奇怪的手势,大概也只有苏忆才能看得懂了。
对于郁承君来说,他身边的人他必须要有完全的把握的。当初因缘际会娶了苏忆回来,虽说他对苏忆有些兴趣,而且那个苏仙也老老实实,但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交流实在让他头疼。
这对郁承君这种聪明的能够洞悉一切的人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铃兰率先发现了郁承君,正要行礼,后者摆了摆手,径直走进了小亭子,好整以暇的看着院子里拿着风筝线乱跑的人。
那人一身大红衣裙如火一般,头上简简单单梳着小髻,连个簪钗都没有,只有一个红色的花钿,手里举着一盘风筝线,正风风火火的在那花丛中放风筝。
苏忆一门心思都在风筝上,竟没注意到亭子里多了个人,铃兰也不敢贸然说话,只得上前给郁承君倒了杯茶,道:“这是先前皇后娘娘赏的君山银针,殿下尝尝看。”
君山银针?郁承君盯着茶杯里泛着浅绿色的茶水,想起来这是成婚第二日苏忆得来的茶。一共两包,分给了苏仙和一众丫头,独独他没有。
铃兰倒完茶,冷不丁觉得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悦,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还在欢快的放风筝的人,只是那目光从一开始的稍许玩味变成了些许不满。
不满?铃兰心里一跳,是了,这个太子妃无权无势,本就是冲喜来的,偏生还有那样一副让人不敢恭维的容貌,难怪太子殿下不满。
可是,铃兰又想起成婚后郁承君曾交代过的话,“她就是本宫的太子妃。”
短短几个字,铃兰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代表郁承君在心里是承认这个太子妃的,可现在又是为那般?
“哎呀!”,苏忆惊呼一声,郁承君放下茶杯抬眼看去,那风筝竟是一头栽到了槐花树上,卡在斜倚丛生的树枝中间,任凭苏忆怎么拽手中的线也拉不下来,反倒抖落了一树槐花。
槐花色白,与梨花有几分相似,只是到底不如梨花开的饱满,也无甚风雅。眼下被苏忆拉扯下来,一树槐花漫天飞舞,也担得起“美景”二字。
只是,那花下的人却不甚美了。虽然顶着一头洁白的槐花,但那半边红色的印记实在太煞风景,纵容五官灵动,却还是无法称的上美。
“郁……太子殿下?”,苏忆这才发现郁承君竟然不知何时坐在了亭子里,她本想叫郁承君的,却又生生改了口。
自从让郁承君帮忙找医仙后,苏忆就很识趣的从忆君院主屋里搬到了侧屋,算起来也有两三个月没和郁承君照面了。
苏忆心里疑惑,看向郁承君,见他通身黑色在这小花园万紫千红中显得有一丝突兀,但偏生那身视一起如无物的气势,这点突兀反倒显得他该是那般令人瞩目,不流于俗。
再看看自己一身大红,一向脸皮厚的苏忆竟然觉得她就是那种“俗”,而且俗不可耐。
“太子殿下怎么有心情来小花园了?”,苏忆虽然觉得自己也一身大红俗的很,但是也不气弱,张口问道。
郁承君又一次把苏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裙边沾了些尘土,不施粉黛,额角有些汗滴反射着阳光,发髻微松,应该是跑着放风筝的缘故。
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也没什么……,算了,郁承君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但那个胎记就实在让人想不出夸赞的话来,“太子妃有心情来小花园,本宫就不能来了吗?”
“能啊,我没说你不能来”,苏忆也不在意郁承君话里的一点嘲讽,走到跟前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完了,道:“来放风筝吗?”
郁承君眸子紧盯着苏忆的脸,方才还不觉得,走进了才发现,她脸上的印记似乎淡了许多,若是稍微扑些粉,应当也看不出来了。
思及此,郁承君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得亏苏忆今天没扑粉,要不然这一头的汗,不知道会花成什么样子。
“你的胎记淡了?”,话出口,郁承君自己都没料到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不由自主就问出来了。
苏忆一愣,也不恼,道:“有人让我想办法遮一遮,不过治标不治本,我让程太医开了些方子调理调理”,说到这,苏忆又笑了起来,“一开始程太医也说这是出生就有的,他没法子,但后来没想到这方子竟然有效。”
女子对于自己的容貌都是爱惜的,就算从前的苏忆不在乎,可现在既然成了太子妃也总得顾着点体面。苏忆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脑中没来由的就想起一句话来——女为悦己者容。
“谁让你遮一遮?”,郁承君挑眉,他眉色淡,挑了挑眉竟意外显出几分柔和。
苏忆不由有些看呆了,成婚的时候仔细看过,那时候她就觉得郁承君生的俊美,不似郁承嗣有几分阴柔,郁承君的美,是那种丰神俊朗,还有些飘逸的美。
只是他身上总有股无形的威势,阴沉沉的压在人身上,就容易叫人忽略他的容貌,不敢与之对视。若细细看来,其实那几分飘逸倒与苏仙有几分相似,都又雅又仙。
苏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倒了杯茶,掩饰道:“仙仙啊,她总说女子还是要在意点自己的容貌,毕竟是太子妃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