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未曾同外人在家用过膳,又是这么一位神色永远傲然的人物,风暖暖这膳用的着实别扭,看向玄峥的表情也是悻悻的,连拣菜都拘谨得像个淑女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玄峥扫了她一眼。
“自然是和玄侍卫你共膳十分荣幸的表情了。”风暖暖道。
“有话就说。”玄峥用了些许,便放下了筷子,傲然的看了她一眼。
“这此闹得这么大,赵亭烨会被连累吗?”风暖暖怯怯的问。
“你还知道关心我们殿下啊,不问问那位飞鹤将军?”玄峥勾了勾唇,笑得十分妖冶。
“你不说便罢了!”风暖暖闷闷道,“我就是见他们这么晚还不回来,有些担心。”
“别等了,这一宿,他们怕是得在宫里度过了。”玄峥道。
“宫里?赵亭烨不是只是陪着吴大人去府衙复命吗?”风暖暖奇道。
“你以为杀你的都是什么人?一个府衙能有多大的权利,管得了宁王的事?”玄峥嗤笑一声,便又以修长的手指拿起筷子,缓缓拣了菜,细嚼慢咽起来,纤白的指骨持箸细品,倒是十分风雅。
“今日,有西厥的杀手,但显然是冲着飞鹤将军去的,还有宫里的人是冲着长平郡主去的,千机阁插一杠子我尚辨别不出,但孟汝娴的长风门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孟汝娴的长风门,”玄峥更正道,“孟汝娴手里只有一块琉璃副令,她统领长风门只是暂时的,若是得了主令,那才是长风门之主。”
“这么说,若是我能找到琉璃主令,或许就能扳倒孟汝娴了?”风暖暖奇道。
玄峥扫了风暖暖一眼,讥讽道:“异想天开,你以为琉璃令消失十年,是谁都能找到的?若是如此,殿下何必还有费劲心机的保你无虞。”
“什么?费尽心机?赵亭烨他做什么了?”
玄峥说着,自己也是一愣,喃喃道:“不过,或许旁人不能,你未必不能找到琉璃主令.......”
“什么意思?”风暖暖越听越懵。
“没什么,吃饭吧。”玄峥并不打算回答风暖暖的问题。
风暖暖气鼓鼓的瞪他。
玄峥吃了半晌,见风暖暖并未动筷,再抬头,便见风暖暖正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的托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珠透着一股委屈感,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玄峥叹了口气:“好吧,我总算理解为何殿下英明一世会败在你手里了,女人真是麻烦!”
顿了顿,他解释道:“殿下和陛下早就怀疑孟汝娴与西厥皇室有勾结,那琉璃副令恐也出自西厥皇室之手,说不定就是个圈套,所以,孟汝娴暗杀你,既是私事,也是国事。殿下和陛下都不会坐视不理的,此番,恐怕要在宫里筹谋一番,来个请君入瓮也好,弄个欲擒故纵也罢,得罪了我们殿下,碰了不该碰的人,他们不会好过的。所以,你最好同你那个前未婚夫、还有飞鹤将军都尽快撇清关系,以免来日殿下出手再连累了你。”
风暖暖默然,半晌没有说话,一双澄澈的眸子也渐渐染上了霜华。
沉了许久,风暖暖才问道:“今日,在路上,你被赵亭烨打断的话是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救出我的?”
玄峥犹豫一瞬,本不欲说,但眼看着风暖暖的眼神又要变得可怜起来,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他狠狠的吸了口气,哼了一声:“告诉你就告诉你!你给我把那副表情收起来!搞得就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风暖暖窃笑一下。
玄峥翘了翘唇角,摆出一副极为高傲的孔雀脸,徐徐道:“昨夜,出了将军府后不久,殿下便收到心腹回报,西厥方向来了不明组织,足有百人,与此同时,朝中亦有人潜伏,便速请抒鹏前去请旨领兵,去救你们。
可谁知,与此同时,另有千余名长风门们包围了湖边。
若你们只被朝中之人和西厥组织围剿,飞鹤将军或许还可带你杀出重围。
但千余名长风门人可就未必了,抒鹏请旨带兵但尚需一些时间,殿下即使加上府中亲兵而至,也不过百人,尚且无法救你而出。
权衡之下,殿下便率几名轻骑而出,直扰湖边长风门人,长风门人见殿下不过数人,身后数里没有外援,无异于自投罗网。殿下屡次维护你,如今只身而出,正是孟汝娴报仇雪恨,为顾晏之除去朝中阻力的好机会。此等时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殿下便以自己为诱饵,将他们一众人悉数引走,引至数里之外,与不过几名随身护卫展开了数个时辰的厮杀。
同时,前两日阿郑被殿下派去虎峰营调的兵才堪堪赶到,我便迅速带虎峰营前去援助殿下。
尔后,我率领虎峰营自外包抄,围困了大半的长风门人,只是仍有一百余人逃了出去,便是后来杀你们之人。
待我到时,殿下正以一人之力独抗数千名长风门人的四面围剿,已然身中数刀,浑身浴血,不过竭力支撑罢了,否则你认为,长风门那么多人为何是这几波杀手中最后才到的?
自然是因为殿下拖住了他们。
我带着虎峰营与剩余的长风门人血战,殿下抽出空隙前去救你,却被后来的千机阁两大高手缠住。
我并不知殿下残破之躯是如何逃脱的,但想必,不会太好。
后来,虎峰营制伏大多数长风门人后,我便赶了过去,救下正在被铁皮黑甲与那百余名长风门人围困的你们。
再然后,你便被那蚩夜带走,估计殿下也将那千机阁两大高手击败了,顺便问出了蚩夜的挟持你的阴谋,便赶去救你了吧。
剩下的,他怎么救下的你,你应该比我清楚。”
玄峥的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如同落下了一击闷雷,惊得风暖暖骇然。
没有想到,赵烜竟会为她以自己为诱,只身诱敌。
甚至,不让玄峥告诉她此事。
世人谁不重生死,谁甘心败落?
然而赵烜却为她视自己的生命如无物。
不过是因为将她看得比命重。
风暖暖心间骤痛。
难怪玄峥不喜她,若易地而处,她想必也会讨厌这样坑害自家主子的一个人吧。
可是与此同时,她胸口又泛起无尽暖意,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余生漫漫,得此一人,又还有何求?她不过一介小女子,何德何能得大衍宁王这般维护?
风暖暖的眼中慢慢氤氲上一层霜雾,在微凉的秋月下,澄澈而凝重。
玄峥扫了风暖暖一眼:“殿下凭借一己之力,一日之间,为你刀尖染血,生杀如百人,殿下待你之心,比得过剖心挖肺,你最好,好好珍惜。否则,我玄峥第一个不饶你。”
风暖暖抿唇不语,眸中却凝起了一抹极为坚定的光。
得君如此,她又怎会让他失望呢?
院中的叶子已经枯黄,纷纷扬扬掉落一地,树梢上只有些许蜷缩的叶脉。
不觉间,秋意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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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暖暖在府中修养了几日,伤口渐渐好得差不多,悉数结痂。
风府因风暖暖之事,加强了守卫,又因着玄峥在侧,终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赵烜近来在忙些差事,似是颇为棘手,经常眼底一片青黑,以至于刚踏入风府,被阿郑一看见,就打趣道:“姑爷,昨晚上又没睡觉啊?是不是想我家主子想的,相思成疾啊?”
赵烜一个抬臂就给了阿郑一记暴栗,眼底却是笑着的:“你家主子呢?”
“屋里坐着呢!”阿郑伸手指了指,“自打和姑爷一起之后,主子心情好多了,平时没事在房里还摆弄着些琉璃摆件,姑爷您可得勤来,您来一次,主子的心情就不错,每次您走了我她还眼角还含着笑呢。”
“就你小子会说话,回头有赏。”赵烜敛了神色,朝风暖暖的房间抬步走去。
自风暖暖被劫一事后,又与飞鹤将军与长宁郡主先后遇险,自然是惊动了朝廷。皇帝命赵烜与吴璟尘继续暗查,清缴各方势力。
与此同时,西境匪患猖獗,上次赵烜带兵剿匪本已掏了老窝,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队来历不明的人,扮作匪寇的样子四处挑事,还极为狡猾找不到踪迹,闹得西境人心惶惶。
皇帝怀疑与长风门有关,所以此事便也一同交给了赵烜与吴璟尘。顺便,将虎峰营交到了赵烜手上,助他一臂之力。
几件事错综复杂,同时开展,如今的赵烜是忙得不可开交,白天为了查案装作赖皮王爷四处闲逛打探消息,夜里还要召集将士们议事。
为了能抽空来看风暖暖,他几乎要把五六天的差事压到三四天完成,经常熬着通宵赶工,要是催得紧了,几天不合眼都是有的,但他还是会想法子赶紧做完,就为了腾出一天来陪陪她。
赵烜一进房,便见风暖暖正侧坐在窗前擦拭着一个琉璃瓶子,此时她一袭白衣,长发随意绾起,几缕发丝垂落肩头,模样静好,极为安逸,恰有阳光透进,打在她如水的眸上,一时间衬得她目色盈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柔婉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