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语,赵烜又贱兮兮的凑了过来:“丫头,我的荷包呢?”
“什么?”
“你不是说,绣了个荷包送给宁王殿下,让他死了这条心吗?绣的怎么样了,拿出了让我瞧瞧!”赵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
风暖暖觉得这会要不是在大殿中,她顾忌着她爹的颜面,便定要出手“为民除害”了。
这时,随着一声通传,皇太后由宫人们扶着来了大殿,群臣参拜。皇太后脸上仍是笑着,挥了手示意群臣起身,目光便落在了风暖暖身上,殿内不比后宫,皇太后见了风暖暖没声张,只是弯起了眉眼,越发的和善起来。
皇太后入席些许,一声敞亮的通传便划过大殿,让大殿顿时肃静了下来:“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群臣俯首,依礼跪拜。
帝后两人相携而来,大殿之中顿时多了份庄肃的气息。帝后入席,轻轻一扬臂,示意群臣起身:“众卿平身。”
皇帝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掠过赵烜与风暖暖两人的时候微微一停,转瞬便轻起唇角道了声开席,接着又说了些场面话。
众卿举杯共祝皇帝洪福齐天,继而又祝宁王赵烜生辰吉祥。
风暖暖随着众人起起落落的举杯,好不自在。心底的那团火便也逐渐压了下来。可是渐渐的,想起方才花园中那一幕,心里又不免堵疼。
宫中礼乐司逐一上场,歌舞纵情欢愉,殿内气氛便也缓和不少,众人借此机会纷纷相互寒暄,人人都带上了一张“假面”,你来我往的客套。也有许多朝臣举杯给赵烜贺寿,赵烜来者不拒,以礼相待,倒是颇有风度。
风暖暖拿眼觑他,只见他剑眉如峰,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一双桃花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大殿上的众人,眼如一深潭,可容三尺玄冰,也可含一汪春水,转瞬之间,变化莫测。一袭玄色锦袍宫装被他穿得颇有味道,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俊俏的公子哥。
风暖暖微怔,恍惚之间,觉得赵烜并不似传言那般颇泼皮无赖,反而别有一番从容的风度。
兵部方尚书恰在这时对赵烜祝寿,赵烜谢过,两人对饮一盏,方尚书饮罢,目光不经意落到风暖暖身上,只一瞥便礼貌的收回,笑道:“祝大人的千金果然与旁人不同,宁王真是好眼光。”这话说得含糊,不知是夸还是损。
闻言,赵烜似笑非笑道:“那是自然,我家暖暖非但人美,性情也比尚书大人的方二小姐好上不少呢!”
方大人一听,脸色骤热有些不好,可陛下在座不能失礼礼数,便装作不甚在意似的呵呵一笑,默然在席上坐了下去。
可赵烜方才此言一出,众人又不免朝风暖暖多看了几眼,旋即又看向方琼颜,不约而同的对比起来,只一扫大家心里便有了答案,纷纷低头浅饮,并不说破。
风暖暖完胜。
方琼颜的脸上顿时难堪的不行。
风暖暖不由得抽了抽唇角——刚还觉得赵烜不似传言那般,他便这么迫不及待地“证实”了自己,连正三品的尚书都敢得罪。自己方才一定是眼瞎了。
皇帝无奈,却只是轻斥:“亭烨,不得无礼。”
赵烜笑道:“臣弟哪有无礼,实话实说罢了。”
满朝文武皆拿他没辙。
方琼颜的脸色难堪到极点。
众人的酒敬了一圈,这所谓的“礼数”便也走了一圈,大家的注意力便也都放在歌舞上了,偶尔相互攀谈一下,渐渐的便没人再关注赵烜与风暖暖了。
风暖暖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那一股子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气氛中拔了出来,抽空发了会呆。
赵烜见风暖暖心不在焉,了然一笑,挑起了话头:“那样跋扈的小老虎,怎么也被人欺负啊?”
风暖暖不语,将脸别开。
赵烜一看她那神色就知道自己猜的差不多,这事八成与顾晏之有关。
“一个方琼颜也能给你气成这样?”赵烜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幽幽说道,“我十四岁开牙建府,在宫里也生活了十数年,内廷嫔妃没有千百,数十也有了,我什么样的‘玉面罗刹’没见过?
这宫里的女人不比外面自在,但她们却各个口蜜腹剑可以笑着杀人,你看哪个高位嫔妃有永远不败的道理,不过是输了也不倒下,只要没被逼到墙角,只要还有一口气,她们也能反败为胜,凭的是什么?美貌?心机?在这个宫里,怕是哪个人都不缺这两样东西。
只不过,厉害的人懂得韬光养晦以待时机,蛰伏在暗处总能窥测到破绽。谁先露了破绽谁便输了。何为破绽?那是你心里最害怕的东西。贪而不得,患得患失。
但有破绽的人就注定一败涂地吗?并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不假,但这风从何处起却是能提前预知的,顺风而上,才能遇强则强,亦能翻转时局。破绽,便也成了引人上钩的诱饵罢了。”
风暖暖一僵。
赵烜的话像一道甘泉无声润入心间,看似轻柔却极有力度,顿时让风暖暖一扫空明。
如果说方才她心里有一团沁在湖里的杂草,勾住了她的步伐,让她浮不上水面,也浸不去水底,只能拼命抓挠着勉力自持,却已经衣衫破烂狼狈不堪。那么赵烜的话便像一记重锤,斩断了她所有靠近岸边的希望,浸入水中,向死而生,所谓不破不立,便如此刻的她,心间重新燃起了一股斗志,再也不是那个孤立中只会咬牙不放弃的小女孩了,而是穿上了一身盔甲,可以从冰湖入苍穹,可以一刀斩乱麻的战士。
寥寥几句,便已让风暖暖重生一般活了过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赵烜所给她的,是一种蜉蝣可撼树的力量。
风暖暖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了一番,便找到诸多蛛丝马迹。譬如,方琼颜说那日是给顾晏之引荐她父亲兵部尚书,可顾晏之一个文职为何要结交兵部?风暖暖猝然想到那日她在顾府书房所见他们议事的场景,顾晏之当时紧张的将一个卷轴藏在了袖中,那又是什么?那个隐没在人群中的声音是谁?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与顾晏之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