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柯不由得颤了颤,实在是不知自己何时招惹上了眼前这尊大佛,悻悻一笑,带着些示弱的意味唤了句:“宁王殿下。”
赵烜侧目:“听说你同暖暖是穿着开裆裤时就有的交情?”
章柯愣住。
风暖暖也是一惊。
章柯哭笑不得:“殿下,您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风暖暖这便也回了神,颤巍巍道:“这话,是长平郡主告诉你的?”
赵烜扫了一眼风暖暖:“我想知道什么,还用得着她?”
诚然,宁王殿下耳目遍天下,多的是忠心的手下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全力奉上,将军府里偶尔有个内应,偷听到风暖暖和长平郡主聊天,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风暖暖猜到了赵烜的消息来源,也知必是早就有人暗中看护她了,暗道自己这张嘴什么都说惹了赵烜不快,心知赵烜这是杀鸡给猴看,忙牵了赵烜袖子,怯生生的唤了句:“好殿下,你也累了吧,咱们还是尽快回府休息一下吧。”
“想哄我?”赵烜挑了挑眉。
“啊?”
“想哄我你得有点诚意吧。”赵烜沉吟道。
明明神色很淡,语气却十分傲娇。
“殿下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竟不知?”赵烜不悦。
风暖暖呷呷嘴:“可我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啊。”
赵烜沉沉的叹了口气:“罢了,料你也想不出什么了,就你吧,有你也够了。”
说着,赵烜将风暖暖一勾,揽到身侧,又将她的手自袖口中捉出,牵在了掌心之中,走去了。
章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自己一个大活人在此十分碍眼。一时间,上前也不是,不跟着也不是。
赵烜走着,忽然将风暖暖的手抬了起来,一倾身,便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风暖暖脸颊微红:“赵亭烨!有人看着呢!”
赵烜假装四顾巡视了一番:“哪有?哪有人看?”
不远处的章柯抽了抽唇角,罢了,现在他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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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璟尘留下了些手下料理残余之事,说是先回府衙复命,却也先是与赵烜等人一道。
几人牵了侍卫备好的马准备折身往回走,风暖暖顾忌着人多眼杂不便与赵烜同乘一骑,便让侍卫替她牵了马,自己寻着矮凳要往上爬。
然而刚慢悠悠的趴在马背上,还没来得及迈腿,便感觉腰身一轻,下一刻便被赵烜拦腰抱起,旋即往肩头上一扛,纵身一跃落到了另一匹马背上,赵烜顺手将她一捣便扣在了怀里:“我不过去牵匹马的工夫,你这是闹哪样呢?”
风暖暖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下被赵烜揽在胸前,闹了个大红脸,压低声道:“大家都看着呢......”
见此,赵烜反倒扬声道:“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准王妃,与我共乘一骑又如何?”
赵烜霸道的宣誓主权。
章柯看得尴尬牵着马率先离去,玄峥啧啧一扫,嫌弃的摇了摇头,也牵动了马绳。
唯有吴璟尘原本清透的眸子缓缓的染了一层薄雾似的,神色黯了下去,目光自风暖暖面容上静静掠过,旋即侧过了头。
赵烜看着风暖暖微红的耳畔,压低了声音又道:“还是说,你惦记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不肯与我共乘,怕传出去不好听?”
风暖暖低嗔:“赵亭烨!”
宁王殿下这个记仇的能力真是无人能及。
风暖暖侧目,思忖道,那日他答应她在她面前决不再带着那层假面具,那此时这个记仇又腹黑的男子就是宁王本来的面目吗?风暖暖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揭穿了他。
“看什么?”赵烜说着,微微低头,用唇在风暖暖的发间啄了一下。
风暖暖吓得背过了身子,顿时羞红了脸。
原来宁王殿下本来的面目竟是这般直接,不带掩饰的......
敢情那风流倜傥的混世魔王还是克制的!
赵烜不再逗她,策马追上了吴璟尘等人:“抒鹏,待会我将暖暖送回就同你一起去府衙,此事,还需谋划一番。”
吴璟尘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玄峥瞥见赵烜赶来,不由调侃道:“难为宁王殿下郎情妾意之时,还记得下官们。”
赵烜扫了玄峥一眼:“是我府中月银没给你发够,还是我欺负了你家玉楼公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玄峥哼了声:“自然不关抒鹏的事,我就是见殿下舍生忘死这般不顾及自己也要携美人在侧,好生佩服!”
风暖暖还是觉得,玄峥似乎一直看她很不爽......
见赵烜略有不悦,吴璟尘不得不侧身打圆场道:“玄峥公子,殿下从昨夜忙碌到现在,历经几场厮杀,又从长风门那数千人中突围,想来已经很是疲惫了,我们便莫在调侃他了吧。”
玄峥果然不再说话。
风暖暖捕捉到话中之意,忙问:“什么叫历经几场厮杀?赵亭烨,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烜柔声道:“抒鹏说的严重了,你别听他胡诌,我没事。”
风暖暖看了一眼吴璟尘无奈抿去的唇角,若说吴璟尘这样正经的人也能胡诌的话,那他们这一圈人,怕是没人能说真话了。
风暖暖沉了沉,仔细的将几件事的思路捋了一番。
起先是祝允塘身体不适,她所看护的军火被劫,而后她同赵烜进入宫中追查,发现了诡异的纹路,彻查之下,她遇见了吴璟尘,他说云阳四公子之首的华吟公子恰也在托他查此事.......
而后,扮成琵琶女的孟汝娴便刺杀了他。
紧接着,孟汝娴将她引进林中,欲要围杀,她却被顾晏之所救,逃出升天。
与此同时,李云霆的人趁机将她劫走,欲利用她一箭三雕,制衡朝局。
但是她在将军府发现了一名神秘男子,似乎与西厥皇室存在某种联系。
当夜,她逃跑计划图被叶青带走,直到现在,叶青也没有出现过。
赵烜说,有人于深夜将他们出游的消息卖到暗坊,那内个人又是谁?
于是,今天,西厥的神秘组织、衍朝中扮成渔夫的不明杀手、长风门、千机阁先后出手,围杀他们。
甚至,千机阁阁主蚩夜言下之意是她与赵烜早在十年前相识,似乎有什么恩怨。而蚩夜与她,更是有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恍惚中,风暖暖想起,那日在宫内遇到顾晏之时,他也曾说过,赵烜不能与她在一起,陛下不会赐婚,而后,李云霆在将军府与赵烜对峙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况且,见赵烜的样子,似乎什么都知道,却不肯与她多说。
为什么?
他们所言之中,似乎都与十年前某桩旧案有关,而蚩夜与她、她与赵烜,好像也是十年前的恩怨。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大皇子与太子两党相争、李云霆一箭三雕、顾晏之结党营私、孟汝娴掌长风门琉璃令、西厥皇室诡谲莫测、千机阁暗藏势力......
仿佛无形中,有一张潜伏在潭底的暗网正在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她一步一步的推向深渊,无处遁逃。
细思极恐,一股莫名的压抑渐渐笼罩全身,让她不由得发抖。
“怎么了?”察觉到风暖暖的不对劲,赵烜忙问,旋即抬手抚向了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风暖暖摇了摇头,将赵烜的手腕自额头上移开,凝视:“我知道你深居高位,定是耳目遍天下,所以你能赶来救我,且知道周围潜伏的杀手们我并不吃惊,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夜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都经历了什么?”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在这风波诡谲之下,赵烜所经历的绝不会如眼前表现的这般风轻云淡。
赵烜攒起了手掌,神色复杂的看了风暖暖一眼,没有说话,神色犹豫起来。
玄峥看了赵烜一眼,对风暖暖道:“既然我家殿下不便说,那我便替殿下说了吧。”
赵烜低斥:“玄峥!”
玄峥不惧,反而回视道:“殿下以为现在瞒着,风姑娘就不会想办法找别人问了么,若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在姑娘面前乱说了什么,故意误导,反而得不偿失。”
赵烜抿唇只得作罢。
玄峥道:“昨日傍晚,我们潜藏在将军府的人盯着那来自西厥的神秘男子走出后,我们便在城外动了手,却被他逃了,后来,我们拿到从他怀里掉落的长风门在衍的暗桩图纸,才知道祝大人去了将军府。”
风暖暖奇道:“长风门暗桩图?我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们这么就知道这东西一定是我爹的?”
玄峥道:“这个问题,你还是问殿下吧。”
风暖暖仰头看赵烜,赵烜则柔声道:“暖暖,这件事你知道的越晚越好,或许,除了祝大人,我们都没有资格告诉你。”
风暖暖便也不再逼问,很是乖觉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玄峥。
玄峥继续道:“殿下本来设了个圈套打算徐徐图之,但是因为担心祝大人安危,便顾不得许多,直接去了将军府,见祝大人不在,又怕是被李云霆藏了起来,所以明访暗查了一番,见祝大人果真不在,才放了心,后来见了姑娘你,与李云霆撕了脸面,剩下的事你也在场。
出了将军府不久,我们便收到消息,有人在暗坊中卖你们明日出游的消息。殿下担心有变,便派了几个心腹暗中跟随在暗坊中买消息的人。尔后,又派人去祝府告知祝大人,定会护你安危,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闻言,风暖暖心底顿时一暖,看向赵烜的目色中不由多了些许柔色,恰逢赵烜回视,心口泛起几分动容,便伸出手去轻轻抚向他那牵着缰绳的手背上。
喜欢一个人,真正的对她好,便是顾全了她的所有,亲人尤是。
在此之前,她心底曾一直空落无依,而直到此刻,她才渐觉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