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寿宴那一日。
风府的家仆一早的就忙碌起来了,给风暖暖梳头的、穿衣的、打扮的......祝家小姐难得入一次宫,可把家仆们忙坏了。
祝允塘不知道给她在哪里定做了一套宫装襦裙,丹青色的裙身覆着一层极浅的鲛丝白纱,不细看便看不出来,但却有一层浅浅的亮光若鎏金闪过般耀眼,裙摆上有一朵大气的白色茶花,几道青碧的纹路纵横交错在裙沿,顿时将那花衬出了一种从容淡雅的气质,整个宫装没有多余的装点,但那极简的线条却轻而易举的将风暖暖高挑的身挑勾勒了出来。
风暖暖奇道,这一看就是大手笔。
风暖暖平日里的精力除了放在顾晏之身上便就是放在了琉璃阁上,向来懒得打理自己,习惯了轻简的装束,此番由着下人们打扮了许久,才得以静下来看向那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里的女子肤如凝脂,一双凤眼透着股灵气,眼角微微上扬,却不是一扬到底,隐约带着那么一丝的弧度,笑起来便弯弯的,小巧的唇上染了一层朱红,一颦一笑间含带着独特的风韵。
丫鬟选了一只青碧珠翠插入她的发间,继而配上一对流光溢彩的琉璃耳坠,风暖暖不喜繁复的装饰,可这样的简单反而衬托出一种从容感。
风暖暖不打扮的时候整个人是清丽而娟秀的,偶尔笑一下,便成了一道暖风,生出了几分甜意。可她打扮起来,却是与她性子相反的生出一种淡然的美,那种美极为安静,容纳万物,眼神中偶尔亮起一道光,便有带上了一种凛冽与决然,如那不染纤尘的世外仙子。
或许清浅一笑,便足可倾国倾城了。
只是风暖暖尚不自知。
祝允塘看着被装扮好的风暖暖,神色复杂渐渐复杂起来——她如今出落得愈发像她娘亲了。
宫中的事宜很是繁琐,一入宫风暖暖和祝允塘就分开了。
祝允塘跟着朝臣们去拜见天子了,而风暖暖则是随一众的世家小姐跟着掌事嬷嬷去了皇后处拜见中宫,又觐见了皇太后......
风暖暖外边再怎么闹,可到了宫里也是注意分寸,不会轻易丢份子的。
因此今日极为乖觉的跟着那些朝臣家眷们跪了拜、拜了又跪,一系列的事宜简直将让风暖暖应接不暇,一时间也变得谨言慎行起来,风暖暖有相貌优势,不说话的时候是极有大家风范的,再加上年少行商,林林总总的人见得多了,脸上总有股宠辱不惊的味道,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名门闺秀呢,往人群里那么一站,顿时便鹤立鸡群起来。
此时刚给给皇太后请过安,风暖暖在队尾安静的站着,没跟那些家眷似的哄着皇太后说话。却乍听高座上一声:“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姐啊,看起来真是可人呐!”
话音一落,众官眷忙开出一条路来,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阴影顿时露出一条光亮来,整齐划一的在风暖暖面前开出一条路来,风暖暖一抬头,便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抬手指着自己,风暖暖一惊,忙跪了下来。
皇太后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在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抬起头来看看。”
风暖暖依言起身,抬头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其实并不算老,两鬓有些斑白,却仍有不少黑发,只是一双眼睛像饱经风霜似的,藏着一股深沉,但她笑得从容,给人一股强烈的亲近感。
风暖暖忽的想起祝允塘曾言“经历越多的人才越低调、柔和,这是岁月打磨出的风度,反之那些故作玄虚的人,大多是没什么见识的。”
“可真是个标志的人儿,看看,多白净儿啊!”皇太后道。
此时,殿内的一众女眷们也纷纷跟着附和,虽然大家都笑着,可风暖暖分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嫉妒的毒爪化身无形正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风暖暖只是看着皇太后从容一笑。
“姑娘是谁家的千金啊,可许了人家?”皇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民女风暖暖,家父只是朝中一九品小官,不上台面的,家父有幸得宁王请柬,小女这才随同,如今尚未婚配。”风暖暖刻意压低了祝允塘的身家,以防成为众矢之的。
女眷们听到“九品小官”反应皆是一愣,如今九品小官的亲眷都能来给宁王祝寿了?但转念一想,宁王那些办的没边的事都是出了名的,请来一个九品小官又有什么稀奇的。
眼下本看着风暖暖这被皇太后相中大家不约而同生出了那些个女人的嫉妒心思,但一听她敢情是个没家底的,根本上不得什么台面,便不再将她当回事,大家相是一眼,没人吭声,眼底的那抹嘲弄之色便都渐渐浮在了脸上,有甚者轻声一嗤。
气氛隐约间刚浮起一丝尴尬,便又听门外通传道:“宁王觐见——”
一众女眷们忙齐齐跪下。
“呦,亭儿来了,快进来!”皇太后免去了赵烜的行礼,不等他寒暄,也不顾阖宫女眷在场,拉过他便直只风暖暖:“亭儿,你看这姑娘怎么样,标不标志?喜不喜欢,我给你留作宁王妃怎样?”
闻言,在场女眷们皆是狠吸了一口气。
风暖暖更是一懵,顿觉得外间传赵烜是混世魔王、泼皮王爷也是原因的——这根儿在皇太后这呢!母子俩一准的都不靠谱。
风暖暖很想抬头看一眼这宁王是何许人物,宁能将满朝文武闹得鸡犬不宁,可是宫有宫规,此时任何王公大臣来此,都不能抬一下头,否则是要杀头的,更何况,皇太后那处这时定是已经下了帷帘将宁王挡住——宫里的规矩,女眷多时,是要将今上、王爷这些个尊贵人物隔开的。
风暖暖想着便是偷偷抬了头也不看到什么,只得作罢,心里想着,这泼皮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物,怕是天下第一美女都看不上的主儿,皇太后这是拿她消遣他呢,不作数的,于是也就放下心来,同那些女眷一样低着头不作声。
隐约间,风暖暖感受到那宁王的目光在她头顶停了好一会儿才挪开,但风暖暖是看不到赵烜藏在眼中的那抹趣味的——仿佛在他眼中,逗她才是天下最好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