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之连夜被押入刑部大牢,同夜,同党千机阁主蚩夜被擒。
尔后,玄峥带来了大理寺中管案卷的周飏周大人亲自指正顾晏之曾入大理寺打听风氏女一案,并拿走了底案。
再由章柯将军亲证,顾晏之命蚩夜挟持长平郡主,意图杀害,罪不可恕。
此为人赃并获。
不出一日,刑部尚书吴璟尘便将风氏携带军火案定了案。
告示上表明,奉天府丞顾晏之连同江湖人士蚩夜联合私运军火,并嫁祸风氏女,并欲挟持杀害长平郡主,罪不可恕,同时,祝氏果脯一事,也为顾晏之等人蓄意谋害。经查明,风氏女与其父祝允塘皆为蒙冤入狱,现已释放。始作俑者将择日处斩。
诚然,这结果自然是吴璟尘给天下人看的,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情。
依照风暖暖之言,她不过是以自己为诱,顺水推舟,引顾晏之中计露出马尾巴罢了,军火既是陛下的圈套,不过需要一个顶替的羔羊,那至于这羔羊为谁,便都看刑部尚书的意思了。
此一计,风暖暖既替皇帝解决了一个隐患,又将军火一事了结,顺便救出了自己。
与此同时,因顾晏之入狱,长平郡主的婚约自然解除了。而之前李云霆请罪的嫌疑便也洗清了。
吴璟尘简直要佩服的拍手叫绝了。
待入宫回禀了此案,又将案子结好,吴璟尘匆匆来到风府,恰逢玄峥、章柯、长平郡主都在,甚至连李云霆也在,吴璟尘忙要请风暖暖一解谜底。
“风姑娘,我竟不知你和长平郡主是何时调换的身份?”
此时风暖暖和长平郡主已经收拾妥当,不由相视一笑。
风暖暖起身,缓缓道:“就在吴大人升迁那一日,侍卫将我从京兆尹移至刑部的路上。”
“路上?”吴璟尘不解,“押送刑犯最谨慎的便是路上,这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们怎么调换的身份?”
风暖暖幽幽一笑:“我们没有调换身份。而是,调换了牢车。就在从京兆尹到刑部大牢之前的那条路上,我们事先预备好的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将我的囚车撞翻了,直将我的囚车撞出数丈,远离了押送的侍卫,与此同时,反方向的另一辆车恰好驶来,挡住了那些侍卫的视线,也就是在一档口的空隙,提前易容成我的模样的长平郡主进入了我所在的囚车,而我,便进了那辆反方向来的马车。”
吴璟尘道:“此事,这帮手下竟无人告知。”
风暖暖笑:“都是拿着微薄俸禄的人,路上出了事谁又会自己说出来找骂呢,更何况,在他们眼中并没有发生太大的事,索性便息事宁人了。”
吴璟尘暗暗失笑:“若我猜的没错,那第一辆撞你们马车的人,是来自风府,而第二辆马车,也就是劫走你的那辆,便是消失多日、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章将军吧。”
章柯不置可否。
吴璟尘调侃道:“看来,是我治下不严呐,竟也能让犯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开溜。”
长平郡主俏皮一笑:“吴大人还是知足吧,也就是暖暖,逃了还知道逃回来,不然你可就白忙乎了。”
吴璟尘道:“幸亏我与风姑娘是友不是敌。只不过,你们是如何确定一定会有人劫囚的?”
长平郡主哈哈一笑:“那自然是我们暖暖巧舌如簧啊,吴大人你是没听,那天顾晏之来找暖暖时,她那张利嘴有多厉害,先是将陛下设局的心思讲出来让那顾晏之忌惮,再告诉他,若是他敢带兵杀入云阳,暖暖她就会服毒自尽。
“当然那个毒是毒不死人的,倒是会假死,是我表哥给暖暖的,以防万一,除非真到最后一步再用,不过好在没用上。不过这么一诱一逼,顾晏之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来劫走暖暖。
可是若真劫走暖暖,她就更说不清了,所以一早她便同我定下了计划,我先去求陛下圣旨赐婚,这样,至少能降低顾晏之对我的防备,毕竟刚定婚的女子哪里会到处乱跑抛头露面呢?
因此,我们互换身份后,我故意被那个什么蚩夜带走,等到将他引远了,章将军再出现救我。”
说到这,长平郡主幽怨的瞥了一眼章柯,适逢章柯也看了过来,两人似乎想到什么,同时将头一偏,避开了视线,无人注意到,章柯的耳畔莫名的红了。
长平郡主又道:“我们走后,顾晏之果然为了拖住吴大人而守在刑部,更想趁机诬陷吴大人与逃犯串通或是私放这种罪名,暖暖再在这时候出现,将他引出真话,便是一举两得了。”
风暖暖静静的听着长平郡主陈述,面容上并无悲喜之色,只是眼中慢慢浮上了一丝怆然。
顾晏之......
他曾也是名满云阳的风云人物,曾也是她少年时最美的回忆,曾也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终究走到这一步。
她终究亲手翻转了这为她而设的重重陷阱。
吴璟尘叹道:“步步为营,配合的也是天衣无缝,只是,你们几人何时私下定了计策?”
长平郡主则道:“其实这事,我表哥是不知情的,他送来的药,只是以防不测,我和暖暖是一早在将军府时便有过类似的设想,此番我去牢中看她时便不谋而合了,至于章将军嘛......”
长平郡主哼了哼,语气中不乏有些艳羡之意:“大概是和暖暖自幼穿着开裆裤就认识的交情而生出的默契吧,我偶然间就那么一点,他与我配合的也算融汇贯通了。”
章柯暗自一笑。
吴璟尘笑道:“原来,我险些以为,风姑娘这次将自己囚入牢中,是不打算出来了呢。”
风暖暖对着吴璟尘勉力一笑,只是笑容有些苍白,并未发自内心,侧目间,忽而感受到来自头顶处的凝视目光,她一抬头便对上李云霆若有所思的眼神。
风暖暖怔了怔,旋即颔首道:“此番,要多谢飞鹤将军了。”
风暖暖谢的是李云霆主动为她背锅去宫中请罪一事。
长平郡主见此嘿嘿一笑:“是不是现在觉得我表哥还是挺不错的,可是打算为你顶罪呢,有没有一点感动啊?”
李云霆道:“不必谢我,是吴大人授意的。”
风暖暖轻轻颔首。
长平郡主一时有些不解:“什么什么授意,你们在说什么呢?”
章柯看着长平郡主一脸茫然的可爱模样,暗自抿唇一笑,眉间不自觉的便浮现一抹别样的情愫,既有趣味,亦有一丝淡淡的宠溺。
吴璟尘忙道:“也不必谢我,其实是宁王殿下的主意。”
长平郡主更懵了:“殿下?对了,可有宁王殿下的消息?”
说到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风暖暖,神色复杂。
李云霆的目色更是深晦起来。
众人只知昨日他将蚩夜生擒,却无人知晓宁王也在场,并非李云霆独自居功,而是,赵烜原本在西境剿匪就受了伤,昨夜为了擒住蚩夜身重数刀,伤得极重,如今情况不明,仍在城外营中救治,但哪怕如此,他在半醒之时,也极力戒告众人,他受伤一事,要瞒着风暖暖.......
所以此时,在场之人,除了长平郡主与风暖暖,其余几人都心知肚明。
章柯沉了一下,勾起唇角,对长平郡主道:“此一战,北境匪寇数万,是长风门人与西厥之人联手欲扰乱大衍,四面围抄,境况并不明朗,哪有那么快就回来了,再者说了,就是殿下回来了,手持重兵当然也要先去驻地整顿兵士了,然后再进宫述职复命,笨。”
长平郡主嘟了嘟唇,脖颈间浮起一丝暗红。
闻言,风暖暖怔然了半晌,脸色忽而苍白起来,旋即如梦初醒似的看向吴璟尘:“你说,是赵亭烨的主意?所以,他一早便料到了云阳今日之局面?还是说,这个局面,从头到尾都是他设计的......”
吴璟尘抿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见长平郡主略懵,便解释道:“郡主求陛下赐婚那日,我让玄峥将一个锦盒交给飞鹤将军,那里面便是殿下一早便备下的,对今日局面的推测,以及,如果发生此事,该如何与飞鹤将军联手制敌。
“所以,玄峥将锦盒送去后,才有了飞鹤将军进宫请罪这一幕。殿下不在云阳,风姑娘亦了入了狱,殿下纵是要保风姑娘性命也是防不胜防,因为,这局棋中,参与的势力太多。
“因此,以防不测,殿下便暗示飞鹤将军,他将在此局中设局,替飞鹤将军除去前路障碍,但前提是,要飞鹤将军暂保风姑娘无虞。当时,唯一可用的方法,便是飞鹤将军暂有认罪之意,分散各方注意力。
“若有人有意担罪,风姑娘便定不了罪,也算安全。而且,飞鹤将军实力雄厚,怕是一时也没谁能动的了他。”
长平郡主点了点头:“我以为表哥与宁王殿下向来不对付,竟也有一日可以联手对敌。”
玄峥闻言,冷然讥笑道:“不过是有共同目标罢了。”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皆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当有共同利益可取之时,自然也可以化敌为友。风暖暖既是他们共同想要的,那么想要带走她的顾晏之,自然是他们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