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不等顾知章反驳,安如画倒先开了口:“沈世子,你虽身份矜贵,但到底是我顾家外人,方才那一番话,你也是不该说出口的!”
沈遇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跟自己说话的女人,杏眼桃腮,肤凝如雪,调笑间万种风情,倒是个娇滴滴的女人!
难怪顾太傅会做出宠妾灭妻的勾当来!
“安姨,今日可是祖母的寿辰,你一个妾室大抵也是没资格出席的吧!”惜宁敛眉絮语,勾唇一笑,不等安如画反驳,又转身问着一旁的众位贵夫人,“夫人们觉得呢?家中长辈过寿,可曾有妾室上桌的惯例?”
一众贵夫人面面相觑,而后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中长辈过寿,怎的能让那等下贱胚子见客?
安如画粉拳紧握,面色浮起嫣红,她轻轻抬眼,从那些贵夫人眼里看到了鄙夷。
她素来心高气傲,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心中更是怨恼惜宁。
那个死小子,仿佛天生与她过不去,一句话便能将她噎个半死。
“够了,你们也不要再吵了!如画,你先回院子里吧!今日你确实不宜出席的!”顾知章被吵的心烦意乱,又看到那些贵夫人嬉笑的眼神,心情也是更加烦躁,摆了摆衣袖,让安如画先回院子里。
安如画怔然,从前这般情景,老爷向来都是偏袒自己,斥责顾惜宁的。
如今他竟然说她确实没资格出席,竟然让她先回院子里!
安如画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灰意冷,感觉到了惶恐不安,感觉到了来自惜宁的威胁。
杜氏站在一旁,见安如画吃瘪自是万分欢喜,如今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开口叫唤道:“你们难道没听见吗?还不快把安姨娘扶回关雎院!”
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都上前两步拉着有些木讷的安如画退出了人群,回了关雎院。
而此时顾长珂终于悠悠转醒,他眼神迷离,无法聚焦,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人影重叠,私语彼伏,还夹杂呜咽低泣,而他赤裸着身体躺在美人榻上,顾长珂脑子一阵抽搐。
瞬间他眼神清明起来,猛地抬眸,便看见了站在人群里,一袭白衣施施然轻笑的少年郎。
顾惜宁怎么没事?
他记得他听了母亲的话,给顾惜宁的酒里下了春药,又将他送去了偏厅,此时他应该——
想到这里,顾长珂眼神收缩,他扫了一眼伏在一旁小声哭泣的李霏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和美人榻上的那一抹嫣红。
心中只觉荒唐,明明这一切都是顾惜宁该经历的,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呢?
明明顾惜宁确确实实喝下了那杯酒啊!
“长珂,你终于醒啦,你快告诉娘亲,是不是这小贱人勾引的你,是不是!”吴氏见顾长珂醒来,急声发问,此时只要咬死是李霏儿勾引的她儿子,一切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二伯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有那个女儿家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李霏儿自然看出吴氏意图,也是忙不迭的争辩。
“这可说不准,保不齐就有人想要山鸡变凤凰,想出这等阴损招呢?更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要找我们二房麻烦呢?你说是不是啊,大嫂!”
吴氏眯了眯眼,想着既然事已至此,何不将大房也拖下这趟浑水,总之不能让他们独善其身!
“二婶,是不是推波助澜,惜宁不知道,但自食恶果想来是有的!二弟,先将衣服穿上吧!”惜宁微微弯下腰,将顾长珂遗落在木板上的内衫拾了起来。
捡起衣服,惜宁抖了抖灰,却不料一个香囊从内衫上掉下,惜宁再次弯腰捡起,笑而不语。
“这香囊的针法怎么看上去有些熟悉?”一个眼尖的夫人略带疑问的开了口。
“咦,这好像是李姑娘的针法吧!方才李姑娘送给老夫人的寿比南山图就是这针法吧!”另一位贵夫人立马嚷嚷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香囊上还绣着字呢!”沈遇帮衬的接过话茬。
众人又仔细瞧了瞧,果然是用黑线,不,应该是发丝绣的“顾家哥哥”四个字。
“没想到他们二人还真的是私相授受呢!这下吴氏可开脱不掉了!”
吴氏看着惜宁脸上的香囊,笑容狰狞,不屑的瞥了一眼,“这有个什么,不过是送了个香囊做见面礼罢了!”
吴氏此话刚落地,便扬头看到丈夫和儿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顾知勋此时是真的想扇吴氏两个大嘴巴子,这个蠢妇,怎么能承认香囊是长珂的呢?
顾淮也是在心中叹气,母亲怎么能说这香囊是给他的呢?应该将这个香囊推给顾惜宁啊,说是他栽赃陷害啊!
“这就有意思了,既是见面礼,又为何放着好好的腰带不挂,反而是藏在内衫里呢?”一声质问如平底惊雷般炸起。
吴氏面色泛红,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淮哥儿,你自己说说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顾老太太厌弃的看了一眼吴氏,又转身问向穿戴好衣服从幔帐中走出的顾长珂。
“孙儿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孙儿与李霏儿并无私情!”顾长珂眉目微敛,看着李霏儿的眼神冷淡的不像话。
“二哥哥,你——你竟这般无情,难道一句并无私情就可以毁了我的一生吗?难道一句并无私情就可以不用负责了吗?”李霏儿幽怨的眼神在顾长珂身上来回打转,我见犹怜的模样。
“惜宁哥哥,你是大理寺正,深知刑法律例,不知长珂哥哥今日所犯之罪,该判以何刑?”李霏儿转身问向惜宁,只是看向惜宁的眼神反而深埋了一份缱绻。
“按律当废去功名,终身不得入朝为仕,再处以流刑三年,此生不得迎娶官家女!”惜宁没有一丝情感的将律法背出,而吴氏早已被吓得面色惨白,她惊慌失措的拽住顾知勋的衣袖。
顾知勋愤然甩开,看着围在门口乌压压的一群人,没有底气的看向顾知章:“大哥,你看,今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