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宁离京后不久，也不知顾念是突然想明白了，还是怎么了，恭恭敬敬的和杜氏道了歉，也保证了日后不会再胡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之后的每日，除了去顾老夫人的院子请安，就是去秀锦堂听课，再不然就是在房中做做针线女红。
杜氏见女儿变得乖巧本分，心中也是慰藉，她余生所求不多，只望两个孩子能够平安无事的长大。
小雨淅沥，天气突然带了些阴凉。
杜氏畏寒，虽是夏日里，但碍于天气突如其来的变冷，还是穿了稍厚的衣服，此时就站在窗前，目光有些虚无和空洞，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夫人，你身子不好，别站在风口上了，小心受了凉，平白让宁哥儿担了心！”李嬷嬷放下手中的托盘，关上了窗子，接过杜氏的手，却发现早已是冰凉凉的。
“阿嬷，当年我嫁给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当时他还不是穆朝的太傅呢，他只是村里的一个小秀才！”杜氏就着椅子坐下，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眉眼缱绻。
顾知章，到底是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纵使如今情谊散尽，可细想起过往种种，杜文颖不止一次遐想过若她出身名门，能给顾知章的仕途带来帮助，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至少她的祁祁不必女扮男装过的那样幸苦，她的祁祁可以风风光光的做顾家嫡女；顾念也不会处处被顾安缘那个庶女压上一头！
“对呀，当时夫人也才是个小姑娘呢，初嫁到顾家，与老爷虽谈不上蜜里调油，也是相敬如宾，只是后来——”李嬷嬷也是感慨，她膝下无子无女，从小看着杜氏长大，心里早就将杜氏看作亲生女儿来疼爱，看着杜氏如今的处境，她又何曾不痛心？
“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这女子啊，前半生靠夫君，后半生呐，还是得指望孩子。咱们宁哥儿争气，夫人该享的福还在后头呢！”李嬷嬷见杜氏有些眉头紧锁，特意提起了惜宁。
杜氏却仍未舒展开眉，她想着李嬷嬷方才的话，无奈笑了笑，她靠夫君、靠孩子，可是她的祁祁呢？
她的祁祁只能靠自己！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脑子犯浑，毁了她的长女一生！
一滴泪顺着面颊滑落，杜氏紧紧抓住李嬷嬷的手，有口却难言心中隐痛！
她信任李嬷嬷，可却不能告诉她祁祁女子的身份，因为她不敢再让她的祁祁冒一点点的风险。
“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还哭了？夫人～”李嬷嬷递了帕子过去，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没事，阿嬷，只是你方才同我说起祁祁，我有些念着那孩子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过的好不好，我这心里每日每夜的担心啊！”杜文颖顺了顺心跳，眉眼间皆是担忧之色。
“夫人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宁哥儿是有福气、知分寸的，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说不定这回案子再处理好了，还能升个官阶呢！”李嬷嬷也知晓惜宁同卫羽商比试的事，对惜宁是信心满满。
“阿嬷不要打趣了，祁祁还小，这官位升得太快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只愿她这一生平平稳稳的，至于仕途，随缘吧，无须太过强求！”杜文颖心中慌慌的，她其实并不希望祁祁再步步高升了，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话，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有人发现了她女儿家的身份，拿来大做文章，只怕后果会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话是这样说的，但到底也耐不住咱们宁哥儿优秀啊，况且宁哥儿好了，四姑娘的婚事也好找了呀！”李嬷嬷将托盘里的粥递给杜氏，笑笑说，惜宁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对于惜宁，李嬷嬷是百分百的相信的。
“说起这个我就头疼，你说顾念今年也有十四了，这婚事却还没个着落，我也不知该给她寻个什么样的人家，阿嬷觉得呢？”杜文颖想起小女儿也是一阵阵的脑仁疼。
“那边院里的三姑娘不也没个什么动静吗？咱们四姑娘倒也不着急，等宁哥儿回来了，问问他可有什么同窗或哪家的世家公子值得托付的！”
“哎！”似是想到什么，李嬷嬷轻呼出口。
“阿嬷，怎么了？”杜文颖喝了一口粥，见李嬷嬷反应激烈，问道。
“夫人，上次老夫人寿辰，宁哥儿身边的那位小哥儿瞧着倒是不错！”李嬷嬷很少见惜宁身边有什么亲近的人，也知道以惜宁的性子，能在他身边的必然是人品上佳的人物。
杜氏低眸想了想，忽然莞尔一笑，“阿嬷说的是汝阴侯的世子吧！”
李嬷嬷点了点头。
“那一日我便曾有意试探过，汝阴侯夫人是个聪慧的女子，只听我寥寥几句便明了我的意思。她是个直爽的性子，当时便和我说，她家世子早已有了心上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要好着呢！”杜氏将粥放回托盘，轻轻拿帕子拭了拭嘴，眉眼温柔细腻。
“这倒可惜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倒是个有福气的！”李嬷嬷也没有执着，笑着和杜氏闲聊起来。
“汝阴侯府的那位苏姑娘，阿嬷可知晓？”杜氏抬头看了一眼李嬷嬷。
“苏姑娘？是那位被汝阴侯当嫡女养大的苏姑娘？哎呦，这也就对了，若是那位苏姑娘，老身也是无话可说了，这两人倒也真真相配！”李嬷嬷虽未见过苏暖，但也是有所耳闻苏暖的闺名。
“对呀，是极为相配的！汝阴侯夫人提起苏姑娘时，可比提起世子还要高兴呢！这两人也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来等苏姑娘到了适婚之龄，两人的婚事也就该张罗起来了！”杜氏也是真心替这一对小儿女高兴。
可这样想着，心中又不免有了比较，顾念的婚事倒不急，只是祁祁——
却等不了了！
只是这婚事又该如何置办呢？
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守一辈子的活寡，再说了，祁祁女儿身的秘密又岂能轻易教第三人知晓。
春雨绵绵，雨幕潇潇，杜氏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