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阁是玉京城中贵夫人们最爱逛的一家店铺,三层高楼,拔地而起,坐落在玉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此时三楼的窗口,暖阳照进,撒在桌面上,端坐在窗前的少年垂着眸,一手托腮,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周的风景,却也是乏味的很。
昨日若不是母亲提醒,她都快忘记十日后是顾老太太的寿辰了。
也正是因为顾老太太过寿,顾念才有了理由拉她出来买什么寿礼。
结果寿礼还没买好,这小丫头竟然自己先跑进了雁归阁里来。
如今对着三楼品种繁多的布料成衣看的是眼花缭乱。
惜宁扫了一眼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不过是衣服而已,干嘛表现的那么激动,这些衣服还没有大理寺的卷宗好看呢!
惜宁正这样想着,顾念却捧着两匹布料,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惜宁跟前。
“哥哥,你觉得这两匹那个好看?”顾念满是期待的看着惜宁,哥哥是男子,他觉得好看的,其他男子应该也会喜欢的。
祖母的寿宴上,她一定不能被顾安缘给比下去,她要做顾家最美的嫡女。
惜宁自然是不知道顾念的想法,她盯着顾念拿来的布料,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她觉得都不好看。
好好的布料绣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花纹,怎么看怎么变扭。
略一抬眸,看着顾念期盼的眼神,惜宁也不忍她失望,指了指左边的布匹,心虚的小声道:“这个好看!”
顾念歪了歪头,看着左边的浅粉缠枝莲花纹布匹,缓缓将手搭在布匹上摩挲着纹路,而后展颜轻笑,“我信哥哥的!”
说罢抱着布匹去帘后量体裁衣了。
惜宁望着少女渐渐消失的身影,缓缓的笑了,十五岁的少年郎,在裹满金辉的光中笑了,再温润如玉不过。
莲青色隽绣火焰纹长衫懒懒散散的铺满椅面,少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狭长的眼睫如蝶翼翩飞,桃花眼中含着迷离,满眼风流,让人看了便觉心神荡漾。
三楼上挑选布匹衣料的贵夫人和高门小姐看着这样貌美的少年郎,皆是掩着团扇轻笑。
这样上下打量的眼色,惜宁有些不适应,她偏了偏头,心里火煎的一样,这些人,看她做什么?
去看衣服,去看布料啊!
真是的,她可不想弄出什么“看杀卫玠”的故事来!
这样想着,惜宁心里越发烦闷,她想要起身先下楼去,却不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在了她肩上,还略微带着一点力道的捏了捏。
惜宁吃痛之外还有种酥麻的感觉,她抬眸一看,却是那日在乱花楼里调戏她的月娘。
她今日依旧是火红的轻纱薄裳,顾盼生姿的眼尾曳着绯红,勾人的红唇让人看一眼便觉口干舌燥,这一身打扮着实不像一个良家女子。
一时之间,先前那些颇是欣赏的眼光以飞快的速度转变成了厌恶,不堪。
仿佛惜宁做了什么伤风败俗,天理不容的事一样。
惜宁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拍开月娘的手,秀眉拢起,“不要这样!”
谁知月娘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反攥住惜宁的手。
惜宁想要挣脱,却没料到月娘力气之大,她竟然丝毫挣不开,她一身男儿打扮,却被一个娇娘子桎梏,真是——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见惜宁一个大男人连女子都挣脱不了,更是嗤笑连连。
惜宁一时血色上涌,脸晕染成胭脂红,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不对,要埋也是埋月娘!
“哎呦,小郎君的手可真是白净光滑啊,竟比那上好的缎面触感还要好!连奴家都是比不了的呢!”月娘也是嗤嗤笑了,她拉着惜宁的手,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
“你,放开!”惜宁冷着声音,手臂在暗中蓄力,想要来个出其不意将手抽出,谁知——
惜宁刚准备猛地一抽,月娘却已经松了手劲儿,这下倒好,惜宁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手肘磕着桌角,麻麻的疼着。
“嘶!”惜宁倒吸一口凉气,阴沉沉的看着旁边笑的花枝乱颤的女人,又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这女人也太阴了吧!
她做了什么,竟碰到这等煞星?
“小郎君真是不小心,可是磕疼了?奴家替小郎君揉揉?”月娘虚晃着作势又要去抓惜宁的手。
惜宁赶紧将手背在身后,一双桃花眼充满戒备,生怕月娘再做什么混不吝的举动来。
“小郎君真没意思,方才奴家还替小郎君解了困窘呢!”月娘媚眼如丝,一手托腮,宽大的轻纱下滑,露出一截皓腕,腕上带着一只成色极好,水头极足的翡翠环。
“月姑娘哪是替我解困,分明就是在戏耍我!真真是令人不悦!月姑娘日后还是离我远远的为好!”
惜宁收回看着月娘的目光,言语中浸着冷漠疏离。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她怕有一天她女子的身份会被这个女子察觉出来。
而她又与殿下关系匪浅,若是知晓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一定会告诉殿下的,届时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殿下是讨厌女孩子的,她不能成为殿下讨厌的人!
月娘盈盈一笑,看着惜宁的眼渐渐眯起,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华。
而后玩笑的开了口,“小郎君是真没趣儿,叫什么月姑娘,多生分啊!叫奴家月娘啦!”
“我与姑娘不熟,生分着呢!”惜宁拒绝这么亲呢的叫她,甚至内心盘算着,日后不管怎么都要离乱花楼远远的。
“可奴家与小郎君的殿下熟识啊!小郎君就不能爱屋及乌的与奴家相识了吗?”月娘依旧是在笑,葱玉般的手轻轻点了点唇,印下一抹红。
月娘所说的殿下自然是指云续。
惜宁的眼眸瞳珠晦暗不明起来,虽然殿下同她说过自己与月娘没有关系,可是——
心中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往那方面想。
殿下也是个少年郎啊!
天天往乱花楼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跑,身边又是月娘这样极尽妩媚的女子随侍。
保不准就——
“不不不!不会的!”惜宁摇了摇头,她怎么能这样想呢?
她家殿下高风亮节,洁身自好,绝不是那种耽溺酒色的人!
他与月娘绝对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