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玄参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有一个血淋淋的头在角落里,想来是头身分离时滚落下来的。
崇净大师又说了声“阿弥陀佛”,他转而又问玄真和玄参,“你二人可有看到凶手?”
玄参抢着回答了,“主持,弟子方才一直守在门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入!”
“莫不是在两位小师傅到之前,张大人就已经遇害了?”林舟站在云续身后,揣测道。
“不是的,不是的!”玄参摇头否认,“我亲眼看见钦差大人的头被人用刀砍掉,然后血溅了一窗子的!”
“这么说,你们来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云续在一旁的木桌上坐下,他绕有兴趣的把玩着茶盘上的茶盏。
“嗯!是活着的!”玄参回答的斩钉截铁,生怕云续不相信,他又补充道:“肯定是活着的,不然怎么可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玄真却托着腮疑惑了起来,“可是若是有人要加害于钦差大人,他怎么不呼救呢?还有就是,往日守着钦差房前的侍卫,今日怎么一个都不在?”
玄真问出的话,句句到点,云续停下了玩着茶盏的手,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玄真。
“没承想玄真小师傅竟是个心思缜密的,林舟,人找到了吗?”云续夸奖完玄真后向身后的林舟挥了挥手。
林舟知道云续说的是什么事,他迈了几步走到门外,朗声,“把人带进来!”
只见他话音刚落地,就有人压着两个穿着统一侍卫服的大汉进来,大汉被迫跪在那里,他们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抬头看见云续后放弃了挣扎。
其中一个大汉闷着声音问,“不知九皇子突然抓我们兄弟二人做什么?若是让我家大人知晓了,怕是要闹不愉快了!”
“呵!”云续听完这话,不禁冷笑出声。
“你家大人?他算个什么玩意儿?本殿懒得搭理他,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且不说他如今身首异处,便是他现在好端端的站在本殿面前,本殿也是没带怕的!”
“至于你们两个,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在本殿跟前猖狂?你当本殿真是个好欺负的?”
两个大汉显然也是被云续身上突然出现的戾气吓到了,顿时不敢再有什么放肆的言语。
先前大人刚到普化寺,也曾象征性的去拜访过这位九殿下,当时大人也曾想在口角上占便宜,也不见这九殿下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如今——
这是本性毕露了?
也是,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子啊!天家贵胄又岂是他们能诋毁的!
另一个大汉却是领悟到了重点,他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什么叫我们大人身首异处?我们大人怎么了?”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却就是不肯回头看一眼,记得玄参想要跳起来给他们来一个暴扣,比他这个小和尚还要蠢,真不明白白吃米饭光长个子有什么用?
“你们两个回头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玄参看不下去了,仍旧躲在玄真后面提醒。
大汉回头。
“我天?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家大人怎么出事了?凶手呢?这……这可如何是好?大人出了事,只怕我们也没命活了!”叫牛威的大汉猛捶着大腿,痛心疾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另一个叫赵伟的大汉也好不到那里去,面色铁青,浑身都在战栗。
崇净大师见云续不再说话,遂慢悠悠的开口询问起了牛威和赵伟。
“两位施主,不知两位方才去了何处?怎么没有守在门前?”
往日里,这两个大汉可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张钦差的。
“这——”赵伟挠了挠头,看向了牛威。
牛威见赵伟在看着自己,不由瞪了他一眼,斥道:“你看我做什么?是大人让我们吃酒去的,又不是我们擅离职守!”
赵伟附和的应道:“对,对,没错,就是钦差大人让我们兄弟俩去吃酒的,否则借我们几个胆,我们也不敢啊!”
押着大汉的暗卫开口禀报,“殿下,属下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确在房间里喝酒吃肉?”
崇净大师略略皱了皱眉,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张钦差一到寺里,就带坏了寺里的风气。
喝酒吃肉!
简直是对佛门圣地的侮辱和亵渎。
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想完这些,崇净大师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法的危险,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渡人向善,他怎么能有那样罪孽深重的想法?
“阿弥陀佛!”崇净大师再次双手合十,仿佛是在度化自己刚才的龌龊想法。
“钦差大人为何独独在今夜放你们二人离开了?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可有什么异样?”
玄真滴溜着小眼睛,有条不紊的问道。
云续眼眸中略略闪过一丝诧异。
崇净大师捕捉到云续的神情,悠悠开口,“玄真出家前,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读过书明事理的!”
云续抿唇笑了笑,难怪了,原是识过字,读过书的,难怪通身的气度和别的小沙弥不同。
顺着玄真,云续的目光扫了一眼一直匿在玄真身后的另一个小沙弥。
一文一武,一动一静。
真是有趣!
恍惚间,云续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的那片校场。
母妃会带着他在校场草地上纵马驰骋,会教他弯弓射箭,会指点他兵法谋略。
而校场的高台上,总是会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玄黄色的小身影,他捧着《论语》、《史记》细细研读,是穆朝储君该有的模样。
曾经,他真心实意将他当做皇兄,真心实意想要他成为穆朝之主,可是——
云续又忆起了那个磅礴的午后,身形瘦削的他跪在御书房前,平生未有之落魄不堪。
书房槅扇被打开,撑伞走出来的男孩依旧是一身玄黄的锦袍,他将伞放在地上,跪在了他的身旁。
“洛瑾瑜,你滚,你滚,不要你假惺惺的!”他目眦俱裂,一把推开身旁的男孩,男孩倒在雨水里,逐渐狼狈。
“薄言。”男孩嗫嚅着开口,心虚和自责溢于言表。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我也嫌恶心!洛灼华,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他凤眼死死盯着地上浑身沾满雨水泥土的男孩,言语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之后——
他们就长大了!
一个长成了穆朝最乖张不羁的九皇子,一个成了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