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的有些可怕,白日里刚下过雨,此时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声竟成了打破这静谧世界的唯一东西。惜宁坐在书案前,看着手中的信笺,凝了凝眸,到底还是披了一件披风出了秋霞宫。
月光的映照下,斑驳的树影投在宫道上,风穿过树叶草丛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初春的风到底还是有些冷的,惜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面前的荒园,也是顿住了脚步,这里正是当初她醉酒后误闯进的园子。
如今清醒着,看着面前的园子,也不由唏嘘,这个园子显然是荒废了多年,杂草丛生,蛛网结的到处都是。园子里的牌匾上也是生了厚厚的灰,只隐约能看见上面写着蒹葭宫三个绣金大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想来原先住在这里的妃子也是极得圣宠的,只是后来物是人非罢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在院中的凉亭旁,惜宁见到了一个用黑色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影。若不是惜宁认得此人,怕是在这种地方见到这种人,大抵都会觉得遇见鬼了!
“乔叔!”惜宁上前盈盈一拜,那黑衣人听见惜宁的声音,也是回过身来,只是一张脸却被一个银色的鬼脸面具遮住,在月光下反着寒光,确实有些瘆人!
乔叔总是这样,只要一出门,就必然是要戴上这面具的。
“来了。”乔叔开口说话,声音带着一丝嘶哑,乍一听会让觉得怪不舒服的,有些刺耳。
但惜宁却不然,毕竟这个声音她听了太多年了,比起顾知章,其实面前这个人更像是自己的长辈。他所教给自己为人处事的方法也是顾知章所不能及的。
十年前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安如画瞒下了所有人不给母亲请大夫,也多亏了母亲有些医术傍身,写了一张方子,让自己按照方子去抓药。自己跑了多家药铺,偏偏就差最后一味药始终买不齐。最后还是药铺里的小伙计告诉她,说城外的沧澜山上可以采到那味药。
也不知那时五岁的她哪来的勇气,竟然真的独自一人跑去了沧澜山。也就是在那里,她救下了被人追杀,奄奄一息的乔叔。
后来她也曾问过乔叔为何会被追杀,可是每每提到这件事,乔叔的眸中就会有着痛苦的神色。日子久了,她便再也没问过了!
也正是因为遇见了乔叔,惜宁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乔叔知晓她是女儿身,却没有因此小瞧了她,反而在她年幼时,给予了她很多帮助。
她的谋略是乔叔教的,她的武功是乔叔教的,甚至于她前些日子弹得《广陵散》亦是乔叔教的。在过去的十年里,乔叔比起顾知章来,更像是一个父亲。
但乔叔的存在却是除她以外,无人知晓,连母亲都是不知晓得。
“不知乔叔深夜寻惜宁到此所为何事!”惜宁想起往事,对乔叔更是感激,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问道。
“明日就是最后一场选拔了吧!”乔叔收回原本望向那座破败宫殿的眼神,哑着声音询问惜宁。
惜宁点了点头,看见凉亭的石桌和石凳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桌上还摆着棋盘和棋子。心下大概有些明白乔叔今日所为何事了!
“既然这样,今晚你就陪我下两盘吧!”乔叔示意惜宁到凉亭中坐下,惜宁也是乖巧的跟在乔叔身后。
惜宁坐定后,发现这是一盘已经摆好的棋局,而她坐的那一方恰好是黑子。就眼前的局势来看,黑子显然是处于弱势的,棋盘上的大半江山都已经被白子蚕食。
“这盘棋你怎么看?”乔叔看着沉思的惜宁,不急不忙的开口问道。
“表面看,这黑子是败局已定!可是”惜宁看着棋盘,紧接着又说:“可是我总觉得黑子还有赢得机会,还差一个关键的棋子助它反败为胜!”
“你找到了吗?”
“还没有!”惜宁摇了摇头,看向乔叔的眼神多了分疑惑不解和求助。
乔叔拿起一粒黑棋放在了棋盘上,只这一枚棋子竟完全将刚才的局势扭转过来,黑子犹如天助一般的渐渐将白子逼退,棋局由开始的敌强我弱到如今的平分秋色。
“比起乔叔来,我的棋艺就逊色许多的!”惜宁看着棋局,摇头笑道。手中把玩着一枚黑子,眉眼间漾着笑意,到底还是将棋子落在棋盘的另一个位置上。
“不过乔叔刚才倒是给了我一个启发。将黑棋放在这里,虽不敌乔叔那般快刀斩乱麻,立竿见影。但也称得上温水煮青蛙,见微知著。”惜宁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看向棋盘的眼眸深不见底,她顾惜宁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错!看来明日的考验你大抵是没问题的了!”乔叔扫了一眼惜宁,终是欣慰一笑。这么多年,她终究还是习惯了男儿身,也终究是长成了别人眼中的如玉少年!
“乔叔今日不止是来找惜宁下棋的吧!”惜宁望向乔叔的那双眸,看上去格外无害,却又深邃的很!
“你看中哪一个了?”乔叔说话间,从棋盘中拿出三粒棋子摆在了惜宁面前。
“这一颗,良善仁心,可选;这一颗,阴狠毒辣,不可选;这最后一颗,神秘莫测,惜宁不敢选!”看着乔叔摆出的三个棋子,惜宁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这哪是选棋,分明就是在选人!
“如此说来,心中是有打算了?”乔叔正欲收起后两颗棋子,却被惜宁拦住了手。
“可是,乔叔,我想和这最后一颗棋一起做执棋人!”
我想和洛云续一起做天下的执棋人!
“乔叔没看错你!想做便去做!”乔叔收起了前两颗棋子,留下最后一颗棋子,而后又将先前那颗扭转了黑白棋局势的棋子放在最后一颗棋子身边。
看着那最后一颗棋子,惜宁眼中看不出太多神色,但心中想的却是:洛云续,我将整个身家性命都赌在你身上了,你可莫要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