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活下去的念想
回到家,宋二狗先是回了柴房,见宋丫丫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他小心的走进去,把两个鸡蛋藏到柴堆里去,这才出来做饭。
小小的昏暗的破烂厨房里,宋二狗一个人看火,一个人淘米,一个人洗菜。
那灶台比他要高出半个头,炒菜的时候,他得站在矮凳上。
宋贤带着宋理在院子里玩耍,唯独那宋二狗在厨房里不停的忙活。
他坐在灶台前,时不时的往灶里加柴,对于他来说,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休息一会。
灶里的柴火烧得哔哩吧啦响,燃烧着的柴火照得厨房忽明忽暗,宋二狗的轮廓都随着摇曳的火光的聚散忽隐忽现。
他定定的看着灶里的火,不知其想。
吃饭的时候,是轮不着宋二狗打饭的,他要做的便是把饭菜都煮好,端上桌把碗筷拿出来,剩下的,轮不着他来做。
是胡氏给打的饭。
他们家平日里都是喝粥,是拿的玉米粉和糙米煮的粥。
胡氏给宋贤和宋理还有宋大山盛粥都是盛的满满的,唯独宋二狗那一碗,只盛了半碗,而且还稀得过分。
宋大山见着了,看了看胡氏又看看宋二狗,见宋贤和宋理两人碗里的粥都是盛的满满的,连气都不敢叹,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默默吃饭,只当看不见。
对于宋大山这个爹,宋二狗最初的时候对他还是抱有希望的,直到他跟宋丫丫被赶去柴房住,他一声不吭,再到后来妹妹病了没干活,娘没给妹妹吃饭,他啥子也不说的时候,宋二狗对这个爹,终于是再无半分希翼失望透顶了。
他没敢夹桌上的菜,就顾着碗,喝了几口粥,即使很饿,他也没敢吃完,还留了一大半回房给宋丫丫。
胡氏知道那剩下的粥,是要拿回房给宋丫丫吃的,便对着宋二狗的背影啐了一口:“那丫头整天就知道躺床上当小姐,啥活子也不干,还给她留饭,凭白的糟践粮食,半碗他要是吃不完啊,下次我就给他打少点,不干活还想吃饭,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宋大山闻言,有怒不敢言,只是往柴房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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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醒醒。”
宋二狗坐在床边,轻轻的摇着宋丫丫的胳膊,想喊她起来喝粥。
今天妹妹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吃,好不容易找到的果子,他也给了那两个帮助他的姐姐了,再不吃一点,怕是要饿坏的。
宋丫丫迷迷糊糊的睁开她那双混沌的眼,过了好半响,她才看清跟前的人是宋二狗。
她低低的喊了一声:“哥.......哥哥。”
宋二狗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来,给她喂粥。
宋丫丫只喝了两口,便不肯再吃了。
“丫丫乖,把粥喝完去,你今天什么都没有吃,怎的只吃两口,把粥喝完了,你的病才能好起来,那时候才能陪哥哥一起去割猪草。”
宋二狗劝着,可是宋丫丫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吃了。
宋二狗以为妹妹是觉得粥不好喝,便从柴堆里把宋查氏给的鸡蛋拿了出来,笑呵呵的献宝似的拿到宋丫丫跟前,小声道:“丫丫,你看,这是今天姑母给的鸡蛋,已经煮熟了,我剥给你吃好不好。”
宋丫丫意识已经有点涣散了,不过还是死拼着没闭上眼,她强扯出一抹笑,看着宋二狗手上那两鸡蛋,吃力道:“我,我不吃,留,留给哥哥吃。”
“丫丫,你身子不好,哥哥不吃,全给你吃,而且我在桌上也吃饱了,这鸡蛋就留给你吃,吃了鸡蛋,你身子就会好起来了。”
宋二狗自欺欺人的安慰着宋丫丫。
他妹妹的身体,如今已是个什么样,他很清楚。
当年,娘也是在床上躺了好久之后,便走了,那时候娘的脸就跟妹妹现在的一样,很白很白,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嘴唇也裂出了口子,妹妹现在这模样,跟娘亲那时候好像好像。
那时候娘亲对他说,她那副模样是油尽灯枯之相。
如今看宋丫丫的模样,他知道,妹妹可能也快不行了,也快要离他而去了,可是,他就是不敢去相信。
他不敢去想象,娘走了,要是妹妹也去了,他一个人独留于世还有什么意思,到时候天大地大,他该去哪里,又该以什么为由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自胡氏进门后,一直到今日,已有四个年头了。
在这四年里,他没有吃饱过,也没有穿暖和过。
早上踏着晨雾去割猪草,晚上伴着晚霞归家,每天要去山里砍柴火,回家之后要喂猪喂鸡,大中午烈日炎炎,人家都在家中歇息,唯独他还要顶着烈日在地里头干活,可即使生活如此艰苦,他依旧没有半点想不开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家里还有个妹妹在等着他,那个妹妹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他是她的依靠,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笑着坚强的活下去。
可是今天,亲自见宋丫丫吐血后,他突然很害怕,害怕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念想会突然崩塌。
宋二狗如何劝,宋丫丫也不肯吃,没的办法,宋二狗只好红着眼扶着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又把鸡蛋藏好,这才出去洗碗。
胡氏四人,吃完了饭,各自洗好澡后都回房间歇息了。
这古代没什么晚间娱乐项目,而且灯油也贵,所以吃了饭,都是早早的就睡了。
宋大山家,只有三间房和一间吃饭接客用的堂屋外加一间小厨房和一间小柴房外,便没的啥子了。
之前,宋二狗和宋丫丫还是有房间住的,只不过胡氏说了,这宋理大了,不能再跟他们挤一张床,让他把他那间房让出来,其实那时候,宋理才一岁,压根就还没从宋大山房间里分出来睡呢,这胡氏便早早的给宋理占了房。
宋大山不反对,甚至还觉得宋理睡房里头,晚上不好搞事,于是,宋二狗只好跟着宋丫丫住到柴房里去。
出到院子,堂屋里黑漆漆的,院子里静悄悄,隐隐约约的,宋二狗还能听见从他爹房间里头传出来的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女人那刻意压低了的欢愉声。
他之前曾听见宋贤和虎子他们讨论过,明白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
宋二狗默默进了堂屋把桌子收拾干净,进厨房打水把碗洗干净,方给自己打了点水,准备洗澡。
今天他被虎子他们按在泥里打,回来之后又被胡氏打,之后没得歇息,又下地干活,身上的泥巴早就干了都掉光了。
洗好澡,宋二狗回到柴房,见宋丫丫又睡着,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才轻手轻脚的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