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来,人家这师徒二人倒像是来真的,做师傅的开始教训公子身边的他们,做徒弟的也不许他们对他师傅不敬。
午成麟摒下心头的诧异,拽了居才认真跟着公子他们。
许沅心情大好,嘴里哼着小调带着小不点出了门。
这小不点,人呆呆的,却挺护着她。
燕玄誉看师傅高兴,也跟着高兴,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
突然,师傅驻足弯下身子低声问:“小不点,想不想甩掉他们?”
师傅的眼睛微微眯着的,流转出促狭的亮光。
燕玄誉仿佛知道又仿佛不知道师傅话里的意思,他神情迷糊的点了点头,心想:誉儿听师傅的。
这小不点,都不明白她说什么就听她的任她左右,难怪他大哥那里只望他平安无虞的长大不敢有过多奢求。
“走!”看着小不点欲言又止的样子,许沅抬头时看了眼居才和午成麟,笑笑,转过身牵着小不点,慢条斯理的转过玄武街,沿着左惠街南行向着长乐市走去。
午成麟看着许沅那笑,无端端的头皮发麻,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
“快点,跟上公子他们!”
“你真是让公子上次被拐的事吓怕了,那次是因为公子自己悄悄出了门没说,才会发生那种事的。”居才望着就在身前两个跨步之隔的公子,不以为意。
“小心使得万年船,别大意。”午成麟目光紧随着公子和许小姐,并不因为居才的话有半分松懈。
许小姐和公子,并不像师傅领着徒儿,更像家中长姐带着自家小弟,上街玩耍消遣,看看这摸摸那,悠哉快活。
居才心想:有许家小姐牵着,更不愁公子会走失了。
“成麟,公子呢?”
就在居才那么想的时候,许家小姐和公子在街心侧身让过一台迎面来的软轿,软轿从他们旁边过去,居才都没移眼瞧,只盯着软轿后公子礼让的位置。但就这一个错身的时间,一大一小两个活人说没就没了踪影。
午成麟没应声,两步蹿到公子不见的地方,左右打量。
长乐市街面上肩踵的铺面,一间连着一间。
在他们左边,是一家油坊,半人高的档板后是收银和量油的柜面,柜面之后是大桶大桶码放齐整的菜籽油。油坊没有前门,只有柜面能交易,公子和许小姐自然没法进去。
而右边,是一条与左惠街平行一小段后转右拐左的巷子~雨田巷,巷内居住的多是“老人”,也即自祖辈开始就久居此地的雷姓家族。不过,随着京城的发展,人口的流动和迁移,雨田巷里早就不再单是雷之一姓。
他们就在后边,公子和许小姐不可能往后走而不被他们发现。至于前边,午成麟和居才见人不在后就先扫视过了,并无二者身影。
“这边!”午成麟略思索便招呼居才,二人疾步走进雨田巷。
而他们以为往雨田巷里去了的许沅和燕玄誉,则站出来,在他们刚才四处目巡的地方,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渐入巷深。
只不过他们师徒二人,一个神色淡然,一个瞠目结舌。
“小不点,你之前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是想告诉师傅,居才和午成麟很厉害,能一个打十个,我们甩不脱……”燕玄誉越说越小声,目光怔怔的从巷子里收回来,仰面不可思议的望着师傅。
“我刚才有说要和他们打架吗?”
“没有。”燕玄誉轻垂下眼睫,怏怏低喃:“师傅说的不是打架,是‘甩掉’。”
“对,我说的是甩掉,那么我接下来做的任何举动任何行为,都只为这一个目的。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不管做什么,只要有所行动,必然是抱有企图的。”
燕玄誉不解的望着师傅:不是在解释非“打架”而是“甩掉”吗,怎么又说什么“目的”“企图”?
“意思是……”
话戛然而止。
许沅想,肯定是自己声音大了些,脸色也因为着急而不是太好看,所以小不点才会突然间漏出恐慌的眼神。
他会这样,想来和燕府之前请给他的夫子们不无关系。
许沅将人牵到路边人稀处,蹲下身子与小不点平视。
“小不点,我说要甩掉你大哥给你安排的护卫,其实一开始是见你帮着我,所以和你开玩笑想要逗你和居才、午成麟玩儿的,但我看到你明明不清楚我的意思,而且知道他们两个身手很好,对此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带着你,可能一点甩掉他们的机会都没有的前提下,你还是点头随我,所以最初时是当开玩笑的话,我后来改变主意当真了,我就想要带你甩开他们两个,不让他们小瞧你,小瞧你的想法小瞧你给自己挑的师傅。”
许沅尽量把话说得慢一些,浅一些。
“这点,你能听懂,能理解吗?”
“嗯,能听懂。师傅是因为他们虽然不是成心的,但还是对我、嗯~就是认为我笨,认为我脑子不好使,师傅是替我报仇,教训他们两个。”
“第一,他们那样~什么你说的认为你笨认为你脑子不好使,这个叫做‘成见’,是对你固有的、自以为是的看法。能明白吗?”
许沅觉得,要这样小不点都听不懂,那她就不知道还能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去教他了。
“明白,师傅觉得我其实不笨,居才、午成麟还有别人,他们以为我笨,是因为他们曾经见过、听过我笨的事,所以后来就一直那样以为,就算我学习变聪明了,他们以为的我还是之前笨笨的样子,没有一点点的变化,这个就是师傅解释的‘成见’。”
燕玄誉仿佛心有所感,眼睛一亮对许沅说:“师傅不是要和我说打架、甩脱,师傅是想教我,我们的行为,是有原因的。就像大哥让他们跟着我这个事情,原因就是要保护我。是不是啊师傅?”
谢天谢地,这小不点并不是傻子,只是脑子构造和别人不同,别人轻松就能明白的事,得给他碾碎一点一点的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