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姚公主带着几个侍女离开了周婕妤所居住的仙华殿,心里越想越气,明眼人都看得出,司昱根本是有意将桃叶纳入后宫,所谓「充作宫婢」只不过是个过渡而已,哪能算是惩罚?
但她奈何不了她的皇帝兄长,一转身还是去了太后的寝殿安寿殿。
不必说,就如之前每次拜见太后一样,司姚又倾吐了一大堆苦水,言语中不知把桃叶骂了多少遍!
孟太后听了司姚的倾诉,照旧是先安慰了一番,又不由得感叹:“我的傻女儿,既然她冒名的身份已被识破、也离开了驸马,你大可以让她流落街头、衣食无着,也就算出了一口恶气了!你明知皇帝先前看上过她,怎么还能把她再送进宫呢?”
“我……我哪想到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两次在皇兄面前被冤枉,都是因她而起!我想着这次终于有机会向皇兄澄清了,谁知却正好帮了她一把!”司姚说着,忍不住气愤地跺脚。
孟太后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那个桃叶,一听也只不过是江湖上的小混子,空有容貌、学了点三教九流的小聪明而已!你皇兄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与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我就是气不过!她欺负我了那么多次,王敬次次都护着她!而且……”说到这里,司姚放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成婚之后,王敬从来没碰过我……可她竟然以满堂娇的身份在王敬屋里过夜!”
太后稍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肯定不是了……”司姚应答了这句,猛然间想起什么,顿时欣喜地站了起来:“对啊!我现在就去告诉皇兄,看皇兄还要不要封她为妃!”
太后忙拉住了司姚,无奈叹气:“儿啊,你怎么越说越傻了?你把这事说破了,桃叶这辈子不就只能纠缠王敬了?你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她要敢再去纠缠王敬,我就叫她死!”
“你以为她死了,你皇兄能善罢甘休?”
“那……那怎么办啊?”司姚刚刚燃起的嚣张气焰一时又消失无踪。
“不办!”太后的语气突然变重,像是有些生气了:“哀家就不明白了,你为嫁王敬煞费苦心,此刻好不容易你俩之间没了旁人掺和,你不去谋划如何抓住夫君的心,却一定要纠结于一个与你往后并无干系的桃叶,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司姚听了,惭愧地低下了头:“女儿请教母后。”
太后望着司姚,虽失望,却仍十分耐心:“你仔细想想,桃叶在王家这么久,甚至与王敬有了床笫之欢,都没被王敬察觉是个冒牌货,说明了什么?要么就是她对满堂娇的性情很了解,模仿得极像;要么就是她原本与满堂娇就是相似的!但不管是哪一种,以王敬对满堂娇的旧情难忘,都有可能以后眷恋桃叶。你该庆幸你皇兄看上了她,让他们没有机会!而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只有设法笼络夫君!”
“可他现在病了,人事不省,连话都不能说一句,我怎么跟他和好?”司姚似乎不太有信心。
太后却轻轻一笑,意味深长,提醒道:“正是因为他人事不省,才没机会撵你!你趁机多在床榻前照顾,等他醒了、知道了,多少都要念你一些恩情,你俩才能有一个好的开端,明白吗?”
司姚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太后是一心为她打算,且太后的话也十分在理。
可离开安寿殿后,她想起与桃叶相关的过去种种,想起在公主府时桃叶为维护采薇说的那些威胁她的话、想起桃叶假冒满堂娇时做过的事,还是不能不气!
身为一个极其受宠的公主,她自谓有生以来,因被桃叶欺负而受的委屈,绝对是她所受过的最大委屈!她怎能容忍桃叶如此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想到这儿,她随即吩咐侍女们:“掉头!去仙华殿!”
丫鬟如春大约猜到了司姚的用意,劝说道:“公主,太后娘娘的话,可是字字珠玑,您还是早些回去照顾驸马吧!旁的事,还是别管了!”
“我自然会听母后的话,但这并不影响我在此之前小小的为自己出一口气!”
司姚毫不听劝,就来到了仙华殿。
仙华殿中,司昱早已离开,周婕妤刚为桃叶安排了住处,并妥善安置了一应所需之物,人人都看得出,周婕妤给桃叶的待遇,绝对不像对一个宫婢。
桃叶对此甚是无奈,她知道,自己又要开始一段新的混吃混喝混住的生活了。
自从来到古代,无法拥有寻常身份、正经职业的她,除了用「混」的方法来获得日常生活所需,似乎也别无良策。
周婕妤听说司姚公主又来了,便已猜到是为桃叶而来,这当然多半不是好事,但她只能以礼相待,带着桃叶以及其他宫婢迎了出来。
司姚见皇帝司昱已不在此处,也就不必向周婕妤问好了,进门便坐在了仙华殿正殿的一张摇椅上,呼唤道:“桃叶来捏肩!”
那摇椅是周婕妤平日休憩常坐的。
周婕妤知道,司姚自幼在宫中是嚣张惯了的,有太后撑腰,并不把后妃们放在眼里,她只好顺着,笑看桃叶:“公主妹妹点名要你服侍,是你的福气,快去吧!”
桃叶从来没给人捏过肩,也十分鄙视司姚,但她是第一日进仙华殿,周婕妤又待自己不错,总要给主人一点面子,遂站到司姚身后去捏。
刚捏了几下,司姚就猛地坐起给了桃叶一耳光:“会不会捏?你挠痒呢?”
这个距离太近,桃叶没来得及躲,挨了这一下,心中骤然不爽。
宫中不比司徒府,桃叶只好忍了一回:“回禀公主娘娘,奴婢原不会捏肩,若要捏得好,还需多练些时日。”
周婕妤亦陪笑:“既然桃叶不会,不如我为公主找一个会捏的来伺候吧?”
“不必了!”司姚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目光淡淡瞟过桃叶:“我记得,你最擅长的是伺候膳食对吧?时候也不早了,叫午膳吧!”
周婕妤只得让人去传午膳,并请司姚坐正位,自己陪坐在侧。
菜肴被一份一份的从外面送进来,摆在桌上,司姚放眼望去,有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正冒着白烟,她遥想起在王家、被玉儿一盆热鸡汤盖到头上,当时烫得好疼!
于是,司姚便吩咐桃叶:“去,把那汤给我端过来!”
桃叶走过去,连同鸡汤下的托盘一起端起。
丫鬟如春拿筷子使劲敲了一下桃叶的手,教训起来:“公主叫你端的是汤,谁叫你拿盘子了?”
桃叶被敲得手疼,差点跌落了鸡汤,无奈只好放下托盘,单单端起鸡汤,忍着烫端了过来,放在司姚手边。
司姚仰头看桃叶,目光和语气里都带着刺:“我有说让你放下吗?”
桃叶不由得握紧拳头,真想学玉儿把鸡汤盖到司姚头上!
周婕妤陪笑着问:“公主让端得近些,难道不是为了喝汤?难不成还为了别的?”
司姚淡淡一笑:“周婕妤有所不知,我就喜欢有人捧饭,才格外觉得有胃口!”
周婕妤无奈,只好慨叹一句:“公主的爱好,还真是别致!”
司姚又仰头瞪着桃叶:“愣着干什么?捧起来!”
桃叶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将汤盆捧了起来。
司姚的胃口果然好了许多,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一边向周婕妤说笑几句,偶尔再使目光余光扫过桃叶,十分愉快。
桃叶端着汤盆,两只手的几根手指不停地相互替换、去轮流承受热烫的疼,终有一下没得替换好,滑了手,汤盆落地,发出好大一声响。
司姚被吓了一跳。
如春立即代为掌掴,又是一顿教训:“贱奴!捧汤都捧不好,要你何用?”
周婕妤忙站起扶住桃叶,向司姚说情:“都是我不好,没教好底下的人,吓到了公主!”
司姚放下筷子,紧绷着脸,连周婕妤都一起训斥起来:“一句「没教好」就完了?弄成这样,我还吃得下去吗?”
周婕妤又满面堆笑,劝和道:“公主息怒!我这里有官家才刚赏赐的上好草药,用以足浴极好,不如请公主移步,一起泡一泡、压压惊,算是我向公主赔罪,如何?”
“白日里泡脚?”司姚愣了一下,想了一想,似乎也不错,便回应道:“甚好,就叫桃叶来给我洗脚吧!”
于是周婕妤带着司姚一同来到寝殿,让自己的侍女欣儿和桃叶一同去取水,并嘱咐:“记得水温要刚刚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婕妤向桃叶笑得有些神秘。
桃叶领会了周婕妤的意思,与欣儿一同提来了泡脚的木桶,放在周婕妤和司姚脚下,木桶上有盖子盖着。
紧接着,欣儿蹲下为周婕妤脱鞋袜,桃叶也照样蹲下为司姚脱鞋袜,司姚对这个动作很是得意。
欣儿掀开桶盖,周婕妤便将双足放了进去。
桃叶也掀开桶盖,司姚恍惚觉得,她的水冒烟似乎比周婕妤多。
还没来得及多想,桃叶一下子将司姚的双脚按了下去!
“啊——”司姚如公鸡破晓一般地嚎叫起来,桃叶只是不松手,死死按住司姚的膝盖。
如春、如夏等丫鬟意识到不对劲,忙过来一起拖住桃叶,拖离了司姚。
司姚的脚才得以从木桶中出来,然而,自脚腕到脚底已全部被烫得痛红发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