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府,桃叶睡得正香,她因夜里见了王敬后失眠,几乎睁眼了一夜,天亮后反而困得要命,且这张床软绵绵的太舒服,使她睡得天昏地暗。
陈济是第一次跟桃叶在同一个房间过夜,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如此难以叫醒!
他已经到床边叫了桃叶无数次、推了她无数次,他甚至于拿湿毛巾给她擦脸,无奈桃叶还是保持着熟睡的微笑,这简直要把陈济气个半死!
最后,陈济只好掀了桃叶的被子,桃叶还是纹丝不动。
陈济干脆脱了鞋子,翻身压在桃叶的身上。
桃叶终于睁开眼睛,惊叫一声,将陈济推到一旁:“你……你干嘛?”
陈济冷笑一声:“你要是再不坐起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什么意思?”桃叶一脸懵逼。
陈济随手拿来一面镜子,伸到桃叶面前。
桃叶又一次惊叫起来,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像个疯子,脸上还被口水遗留了好大一块白色印记!
“睡成这样,你丢不丢人呐!”陈济一脸的不屑,将镜子丢到了桃叶身上。
桃叶弱弱地捡起镜子,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发现眼角居然还有眼屎,尴尬地抬头冲陈济微微一笑。
“笑屁啊!”陈济瞪着桃叶,指着地上的铺盖:“老子是生平第一次打地铺,又冷又硬,根本就没法睡!你倒是好意思一觉睡到现在!再睡一会儿,天都黑了!”
桃叶嘟着嘴,小声嘀咕:“火气那么大干嘛啊?大不了今晚我睡地上……”
“你以为,你今晚还有机会睡在这间屋里?”陈济似笑非笑,目光中充满神秘。
桃叶听得闷闷的,心想,难道陈济今晚还会把她撵出去不成?
陈济知道,桃叶那个脑瓜子是理解不了什么暗示的,只能明明白白地告知:“你等着看,公主要整咱俩的法子,很快就会来!”
桃叶半信半疑:“你就能料得那么准?”
陈济淡淡一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算不准,我岂不白与她做了六年夫妻?”
理论上来讲,桃叶这个时候应该更关心一下自己下一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特别想八卦:“六年夫妻,那么你跟她……睡过吗?”
话音落,桃叶似乎觉得上空有乌鸦飞过,还叫了声「哇——哇——」
陈济眼睛瞪得圆圆的,龇着牙,好似哭笑不得:“小丫头,有时候,我真的特别想掐死你!”
桃叶还没想明白陈济为什么这样说,外面传来了陈济之兄陈熙的声音:“二弟、弟妹可在屋里吗?”
陈济拿了把梳子给桃叶,以眼神示意桃叶赶紧梳头,又隔着门问:“大哥有事吗?”
外面陈熙道:“公主赐你们美酒两杯,以为新婚贺礼。”
陈济笑着看了一眼桃叶,那眼神似乎在说:「看吧!又被我猜中了!」
陈济就打开了门,对陈熙说:“多谢大哥!我和娇娇,回头一定亲自登门向公主谢恩!”
桃叶此时已经梳理好了头发,但还来不及盘发髻,她从前当然不会盘发髻,来到古代后才跟着小宛学的,学得不精,以至于每次梳头都需要很久。
为表礼貌,桃叶也来到门前,她见陈熙笑眯眯的,就如从前见过的那个亘古不变的表情一样。
陈熙身后有个丫鬟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杯酒。
桃叶一眼认出,端酒的丫鬟是她在公主府见过的如春。
陈熙继续笑着说:“二弟、弟妹,公主口谕,必得我亲眼看着二位饮下这杯美酒才成。二位就请吧,莫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番美意!”
桃叶听了,心里毛毛的,这不明摆着这两杯酒有问题吗?
她默默骂着:「这个该死的公主,连进宫告状都给省了,直接弄来两杯毒酒,就想叫我们乖乖送死?」
陈熙见二人都没有来拿酒杯,又笑问:“二弟、弟妹,这酒迟早都是要喝的!要不……你们商量一下,看哪位先请?”
桃叶心想:「我若就是不喝,难道你们还能强灌不成?」
陈济端起酒杯,目光扫过端酒的如春:“如春姑娘,万一陈某没有机会登门向公主谢恩,还烦请姑娘代为致意!”
如春愣了一下。
桃叶听了陈济的话,忽然感到很害怕,刚叫了一声:“陈济,别……”
陈济的一杯酒,已经一饮而尽。他面露畅快之意,不住称赞:“好酒,果然是好酒!”
桃叶看着陈济,她的心突然凉凉。
如春已经把托盘伸向桃叶。
陈济却突然拿起另一杯酒,也一饮而尽:“我家娘子不善饮酒,我替她喝,也一样不辜负公主美意。”
这一刻,桃叶不知心里有多么感动,她心疼着、害怕着……
陈熙见两个酒杯已经空了,便向如春道:“美酒已经领受,姑娘可以回去复命了。”
“大司马、二公子,告退!”如春行礼而去。
桃叶望着如春离去,又回头看陈济,只见陈济捂着腹部,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头的汗。
“你……你怎么了?”桃叶惊慌地扶住陈济。
陈济像是腹痛得厉害,却强撑着,抬头问陈熙:“大哥,我……我若死了,可否请你替我照顾娇娇?”
陈熙恍若无事人一般,略略点头:“你是我的亲弟弟,若遭遇不幸,我自该照顾弟妹。”
“那便好……今日之事若上了公堂,兄长……兄长可要如实作证!”陈济依然捂着肚子,疼得越发说不出话,他俯着身子,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桃叶吓得浑身打颤,梨花带雨一般哭了起来:“陈济……不要……你可不要死啊!”
陈熙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二弟放心!倘若有那么一天,我会请仵作来验尸。咱们一切都按规矩来,丁是丁卯是卯!”
桃叶听得满腔怒火,忍不住朝陈熙咆哮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陈济大约疼得太厉害,整个脸憋得涨红甚至发紫,他扶着桃叶,示意桃叶带他进屋。
桃叶涕泪满面,勉强抑制住自己,扶陈济进屋。
陈熙见状,便吩咐两个自己信得过的守卫:“留在这里,若他当真咽了气,即刻来向我报告。”
两个守卫领命,就分别在陈济房屋两端不远处站岗。陈熙自回房去。
陈济进屋后,又勉强说出两个字:“关门……”
桃叶将门关好,又来扶陈济,哭得整个身体都一颤一颤。
陈济稍稍露出一点微笑:“丫头……你当真为我这么难过?”
“都这样了,你还问这些废话做什么?”桃叶哭得很痛,她从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也从没有哭得这样伤心过。
“早知如此……昨晚我们又何必分床睡?”
桃叶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她泪眼模糊地抬头,望着满头大汗的陈济。
陈济有些陶醉之态,慢慢凑近桃叶唇边。
桃叶心里有点抵触,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觉得她不该拒绝,只好暂且闭上眼睛。
她接受了陈济的深情一吻,那是她的初吻。
陈济越吻越卖力,但他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他终于有点撑不住了,突然离开了桃叶,匆匆忙忙往屋子那边找了一个木桶。
桃叶一脸懵逼。
陈济摆手:“转过去,别看我!”
桃叶忙转身,背对陈济。下一秒,她听到了稀里哗啦的声音,紧接着又闻到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
她意识到,陈济拉肚子了。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所谓的「毒酒」,里面不过是加了泻药而已!
这时桃叶很生气,她气陈济骗了她,让她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还骗走了她的初吻,她不由自主地扭头向陈济发火:“你——”
“转回去!”陈济又一次提醒她。
过了好大一会儿,陈济终于站起,屋子里已经臭得让人无法容忍。
桃叶捏着鼻子,气愤地质问:“你干嘛不去茅房?你要熏死我啊?”
“嘘——”陈济示意桃叶小声,他走到桃叶身边:“你就忍一忍,陪我演一出戏。”
“演什么戏?”桃叶更懵了。
陈济将桃叶拉到离木桶尽可能远的地方,然后伏在桃叶耳边说:“边关有许多旧部,忠于我父亲、支持我。我活着,对于我哥手中的兵权始终是个威胁,他为了把我拴在建康,才替我向公主求亲。公主与我和离,他又求官家允许他收留我,还是为了拴住我……我只有死了,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而你也能有借口再次回到王家,明白吗?”
桃叶恍然大悟,但又有许多担忧,以同样小的声音问:“可公主明知自己下得是泻药,不是毒药。你哥又说找仵作验尸,你怎么好诈死呢?”
“正因为此事有他们两个人经手,咱们才好作假……”陈济坏笑着,朝桃叶抛了个媚眼。
桃叶似乎明白了:“狗咬狗?”
“聪明!”
桃叶似乎又有点糊涂:“可是,公主和你哥不是一伙的吗?”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伙,他们只是在相互利用!这几年,他俩联手对付我不知多少次了,我躲过了许多次,最后却还是栽了一次!若能趁此机会叫他们反目,也是极好的……”陈济还要往下说,忽又感到一阵腹痛,忙再次跑向木桶。
桃叶赶紧捂鼻子。
过了一会儿,陈济又回到桃叶身边,细讲自己的计划:“马达今早已经出去部署,今夜子时,他会带一具与我身形相似的男尸到墙外。我们的屋子离府东墙最近,到时候,你在房中最西面放一把火,待火烧旺、无人敢靠近时,我偷偷翻墙出去,同时马达将尸首驮进来。你一定要把男尸烧焦、烧得完全认不出……我哥一定会来救火,你得救之后,就一口咬定火是公主派人放的,是为了毁尸灭迹、让仵作无法验毒,明白吗?”
桃叶认真地点点头。
陈济又说:“我逃出去之后,先在鬼山等你,你静观他俩如何狗咬狗,然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来见我,我们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桃叶又认真地点点头。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陈济似乎有点担忧桃叶依计划进行的能力。
桃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成这件事,我就算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你是不是应该吃几顿我给的饭啊?”
陈济听罢,无奈一笑,又忙忙奔向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