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很快就向苏氏求助。
苏氏并不拿乔,微笑道:“五爷,你知道柳氏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吗?她最喜欢什么?最恨什么!”
这难不倒信王,“她性子烈,看不得别人受苦,急公好义,最喜欢琢磨烧菜……”
苏氏笑着打断他的话,“错!她最看重自由!你这样圈着她,无异于为渊驱鱼,适得其反,只会让她更恨你!”
“什么!哪个女人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林探花未必就许她天天瞎逛去!”
“可是林珩带她从家乡进京,许她扮成男子四处游玩,许她出头露面赚钱,林珩许她自由自在,才有后面的两情相悦,生死相随!”
苏氏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信王认为这一定是柳娘子企图通过苏氏逃出他的掌控,这个狡猾的女人一定算到他会向苏氏求教,本来嘛,他和苏氏在公主府就认识,这没什么难猜的。她想要什么都好说,金银绫罗珍玩古董,啥都好说,就算是王妃之位也能设法,偏要一个空虚缥缈的自由,这哪行,她泥鳅一般,只要一撒手就没影了!会不会是她不愿意与别人共侍一夫?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氏叹口气,这道题超纲了,难怪他不会做。同为穿越者,她为朋友尽力了。
派出去调查的人全回来了。
斥候把情报汇总呈上,信王惊讶地发现,柳娘子不仅在嫁林珩前与一个衙差有瓜葛,而且在圆房前就与林珩暗通款曲,再加上林珩死后还与仁王不清不楚的——难道俩人耳鬃厮磨半个月,就为的是探讨人生!她根本就不是个贞节烈女!信王太愤怒了,她喜欢书生,他已经文质彬彬很久了,他虽是武人,并不意味着他文不行,他自幼便文武双修。更让他愤怒的是她可以接受仁王那个伪君子,难道他还比不过一个瘸子!下属呈上一个精致的匣子,里面厚厚一叠纸,一半是画,一半是信,“这些东西仁王藏得极严实,很有可能是林娘子写给林探花的。”信王一张张翻看着,画的技艺一般,不过风格多诙谐幽默,倒也有趣。信,写的都是大白话,唠唠叨叨的,跟她的珩郎说的都是一些琐屑小事儿,谁说她坏话被她当面怼了,办了什么礼品送谁了,放在铺子里的钱生了多少利钱,什么菜怎么做更好吃,哪个铺子的点心不好吃……蛛爬体的字毫无骨力不说,居然还是炭笔写的!炭笔写的不说,居然还是横行的!有天理吗?她到底是怎么迷住探花郎的?就这还好意思拒绝自己!自己在文才方面可能比林珩略差一点儿,比她总要好得多吧!莫非她懂媚术,迷了林珩的心窍!
信王放下信,打开下边儿的一把扇子,上面写着“有主儿”三个隶书大字,笔力饱满,墨黑字端,啧啧啧!翻过来,中间赫然一个巨大的“滚”字,信王的心漏跳了一拍,细看却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倒不是说写的不好,只是不像女人的口气。
别的女人送情郎不是帕子就是香囊,信王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确实不懂风情,两个人的闺房私语既无山盟也无海誓,不知道林探花怎么就被迷住心窍了。
材料很多,信王越看脸色越难看,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情况属实吗?”
斥候目光坚定地点头,“全部有人证!属下当时也不敢信,深查下去,柳娘子的孩子确实是仁王设法打落的!至于原因……也许林娘子知道。”
信王摇摇头,“她不知道。她一直当仁王是好人!”信王越想越心惊,“能查出来他与溃堤之乱有关吗?”
斥侯抱拳低头,“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查到有用的东西。”
信王思索了一会儿,“再给你加两个人,即刻返京,趁过年多走动,爷不能白吃这个亏!”
斥侯欲言又止。
“说!”
“爷,这件事儿只怕很难查到实据。而且,丢失了这些书信,已经打草惊蛇了……”
信王略冷静了些,摆摆手,靠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会儿,“好吧,你在家里安安生生过个年。这件事很重要,明年尽力查证。去吧,回去好好歇歇。”
“是!”
信王若有所思地轻抚着流连的书信,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柳娘子在林珩死后献身仁王,不过是为求庇佑,到底还是留了一条命。信王却明白,其实她留在京里并不是难事儿,毕竟她与那件事儿毫不相干,林珩又死了,没人会死盯着她,仁王权倾朝野,免除她的流放之刑易如反掌,她成为流人才是怪事儿。
仁王一向仁厚,柳娘子当他是好人,这不奇怪。不过信王也是皇室子孙,自然知道他仁厚面具下的真面目。柳娘子在途中几次寻死,可见与林珩确是夫妻情深。那么她与仁王到底有没有私情?所有证据都证明他二人之间绝不清白,仁王并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宠幸过的女人,怎么可能随便放手!那她来放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虽有仁王的令牌,却与仁王在放州的探子毫无联系,她对自己桌上的军情探报毫无兴趣,她对自己又是敬而远之,虽然算计过自己几次,也不过是泄愤罢了,无关痛痒!她从不掩饰对自己的愤恨,背地里常加油添醋说自己的坏话,不过,这值个屁?值当仁王放她过来——毕竟老大费了那么大劲才把她弄到手。
信王想得头疼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这个女人是个磨人的妖精,第一次见面就勾得自己把持不住不说,老大装了多少年正人君子也差点儿在她身上破功。
信王把信匣藏到书箱深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那是她与别人的夫妻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