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人心不可测
覃风没有说话,只是又饮了一杯。
四下无言,只剩潇潇风雪,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说道:“就要过年了,来的路上,好些人家都挂起了灯笼,新帝登基,今年的烟火,应当比往年更加盛大。”
忽而又走到赵无陵身边坐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门外诸多访客,小侯爷不去见一见?”
赵无陵独独喝着茶,茶气氤氲,褐眸深邃:“见他们作甚!”
“渍渍,不愧是愈发得了势的。”覃风咂舌着起身,打算道别:“实不相瞒,我得回家去报平安,今日的酒就先不喝了,小侯爷若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照旧,他还是习惯从窗户离开,手刚触到窗沿,便被唤住。
“等等。”
他回过头,那双沉郁的褐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随我去刑部。”
马车从小门悄然出府,车内清幽的木香萦绕鼻息,令人昏昏欲睡,覃风半眯着眼,脑海里闪过一片火海。
殿门紧闭,皇后未来得及呼救便晕倒在地,龙榻上的皇帝面露惊恐,他笑盈盈地走到榻前,眸子格外阴骘:“陛下可还记得我的父亲董鹄?”
“呃.......呃.........”
皇帝如蛆一般蠕动着,却始终不得自由,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看来陛下没有忘记啊,真好,父亲,兄长,叔伯乃至我全家,甚至整个董家军,他们都不会忘了陛下的。”
覃分取下烛灯,将煤油洒在帷帐上,有条不紊地,好似蜻蜓点水般。
火势瞬间蔓延,皇帝死命挣扎,却是徒劳无功,最终被淹没在火海之中,覃风冷静地望着他痛苦地死去........
踏入刑部大门,一股子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覃风百无聊赖地走在赵无陵身后,远远见一人迎了过来。
“小侯爷来了。”
“孙大人。”
孙谦看向他身后的覃风:“这位是……”
赵无陵遂介绍道:“这位正是覃詹事的二公子,覃风,这位是刑部的孙谦孙大人。”
覃风拱手一揖:“在下覃风,参见孙大人。”
孙谦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覃二公子还请节哀。”
嗯?
覃风一脸狐疑,孙谦瞧出来他并不知晓,便为难地看向赵无陵,赵无陵淡定地问道:“尸体在何处?”
“请随我来。”
望着眼前躺着的尸体,覃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这般怔怔地瞧着,一动也不动。
不用仵作告知也知晓死亡原因,死者额头上有一个血骷髅,瞧着十分狰狞可怖。
孙谦说:“所有罪证以收集完毕,凶器是一把铁锤,一击致命,凶手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覃风终于有了动作,嗓音暗哑沉闷:“凶手是谁?”
孙谦:“覃怀信。”
“怎么会?!”
覃风揣测过无数人,就是不曾怀疑覃怀信的人品,覃怀信是唠叨啰嗦,十分讲究礼仪规矩,活脱脱一个古板老夫子的形象,却是一位极为儒雅的世家大公子。
在他心里,覃怀信就像亲兄长一般,他实在不能相信,兄长竟会抡起几十斤的铁锤,亲手砸死自己的父亲。
牢狱中,覃怀信安静地盘腿坐着,脸上,手上,衣襟上……都染了刺目的血迹,他是那般出众,覃风一眼便认出他来。
“兄长!”
覃风几乎是跑过去的,死死地捏着铁门,骨节泛白,冰冷的触觉从掌心传遍四肢百骸。
“兄长,是我。”
闻声,覃怀信机械地抬起头来,认出来人的面孔后,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
“兄长……”
覃风不敢相信,印象里的覃怀信,多愁善感,为人正直热情,何曾这般冷漠过。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沉闷地问道。
覃怀信撇开头:“你去瞧证词就是,不必问我。”
“我只听你说!”
覃怀信这才正眼看他,起身缓缓走上前,覃风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扯了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
覃怀信闭上眼,两行热泪滑落脸颊。
“风儿,你幼时,不是无故走丢的,其实是父亲的姘头所为,母亲知道后,同他大吵了一架,至此,便落下了心疾。”
不只是覃风,牢狱中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此事可是真的?”
“这覃詹事为人向来端正,最是瞧不起高文亮那种表里不一的官员,竟想不到,还有这段往事。”
孙谦皱起眉头,证词上可没他说的这般仔细。
赵无陵只字未言,神情却是愈发玩味。
覃怀信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反手握住覃风的手腕,眼中含泪:“你可知母亲是怎么没的吗?”
覃风拧起眉头:“怎么……去世的?”
“是他!”
覃怀信咬牙切齿:“母亲是被他害死的,被他的道貌岸然活活气死的,风儿,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去花柳巷鬼混,因为母亲就是被那里的女人伙同父亲害死的!”
“什么?”
覃风倒吸一口冷气,不是觉得惊讶,而是觉得惊恐。
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快一年,他竟不知道还有这些腌臜往事,覃应宣平日里就是一个慈父的形象,瞧着十分正派,背地里却是如此道貌岸然。
姜,果真还是老的辣!
“昨日,我去找他说事,竟在他床上看见衣不蔽体的今儿,今儿还未满十六岁,他是怎么下得去手……”
嘶——
“真是个老色鬼。”
“死有余辜!”
“都是当外爷的年纪了,竟对个小姑娘做出这种事,禽兽!”
“覃大公子杀得好啊!”
牢狱里的狱友纷纷指责起覃应宣的禽兽行为,并冲着孙谦大喊覃大公子为民除害。
孙谦眼一瞪,厉声呵斥。
“肃静!”
孙谦素有鬼面阎罗之称,声一出,所有人被吓得噤声。
这边,覃风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只觉头晕眼花,覃怀信抓着他的手,滚烫的温度将他包裹。
“我是气急了才动的手,在此之前,我曾劝过无数次,可他却以父亲之名压我,这回,他竟恼怒我多管闲事……莹莹和靖知就在府上,若他们知道了,咱们覃家还有什么脸面……哎!”
覃怀信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你快些走吧,莫要管我了,这些腌臜事,千万不要告诉莹莹,她怀着身孕,再受不得刺激。”
覃风站在原地沉默半晌,而后点了点头。
“兄长放心,我会照顾好莹莹的。”
覃怀信悲痛地挥了挥手,催促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