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白独思至夜深,与古婧灵传意互通,道明了下午与孟玄溯交谈之话。古婧灵听罢,忙传意道:
“我们蛮族也曾有灭魇草传说的!那灭魇草确能固魂,可也只此一用了,却不能生魂。要想生魂,还需巫族的还魂术。”
安月白苦笑,传意道:“可如今巫族已全数覆灭,师姐又不得全解,如何解困?”
“你师姐是纯灵力,可纯血脉却在我处。若二者合一,倒也可以一试。”古婧灵思索道,“只是不知那巫妖现在何处,着实误事!”
安月白无言。这段时日,她与古婧灵探尽疆域,却俱是一无所得,不知莫棋仙踪迹。
“灵姐姐,那灭魇草既不能生魂还魂,于沈江流便是无用的。”安月白传意,“现今,于沈江流有用的,唯有师姐的巫术了。”
古婧灵传意:“你想和他说明此点,再以此为筹码,挟孟玄溯放过翟青莫棋仙,反过来保护他们二人?”
“正是。”安月白传意,“师父行此险棋于鬼渊闭关,若他出事,按师姐的性子,定然不会原谅孟玄溯,更遑论去帮他救沈江流?”
“可你说,你师姐是为了翟义士出的宫,如今却是渺无踪迹,她能去哪呢。”古婧灵蹙眉,听安月白传意道:
“她在哪不重要,但凡以此向青虹作筹,他们必当将师父平平安安送回皇宫。”
“这倒是,你师父在哪,那巫妖便会去哪。”古婧灵笑道,“玄竞真人既是皇叔,到时只带着真门主在皇宫等着就是了。”
安月白舒出口气,“那便如此打算罢。”
“慢着,想就这般便打发了我?”古婧灵传意一嗔,“你偷救温荆,将守身蛊皇放于他身,却还装模作样听我的万骨录,还不该打?”
安月白一默,“灵姐姐。若今日当真无法平安归来,纵是月白身死,绝不交蛊皇于他人,泄蛊道于外。”
古婧灵是真气了,“你!你真是天派的小冤家,处处不让人省心!帮你逃婚尚可,若你真有一丝不虞,我如何面对烈渊?!”
“况且。”古婧灵深吸口气,“你们中原人可真是,命都不保,还死守道作甚?你竟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么……”
安月白听着古婧灵絮语,不觉眼眶微湿,传意道:“灵姐姐,纵然不入将军府,我也想与你作亲人的。”
她此言突然,古婧灵传意一顿,继而没好气道:“少来晕我,先保全自个儿罢。几日看不见,便给我挖坑。”
安月白破涕而笑,虽不见古婧灵神情,却能猜着她是受用的,却要压下心头甜意来教育她。
与古婧灵传意罢,安月白又传意柳儿,和她说得甚为简短。只道或许可免翟青被追杀之危,又道青虹暂时不会动她,要翟徽温荆不必担心。
温荆至今未醒,她更担心他的安危。她总想向他证明,她已然能够独当一面,选择他是成熟审慎之果。可却次次害他担心忧愁,此次又让他身受重伤。
好在蛊皇并无异样,应当是能为那人力挽狂澜的。安月白倚于床头,抬头望月。
他曾数次救她于水火;而今她已成人,换她来护他。
方才,孟玄溯托良霭来传话,说让她明日再去面见。
安月白一阖眸——成败,便在明日了。
第二日。
安月白同孟玄溯说至“灭魇草只能固魂而不能生魂”时,见得孟玄溯面色一白,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是么……”孟玄溯声音甚空,“那就是说,即便取来也无用了。”他扶着椅把坐下,几乎忘却了呼吸。
安月白忙上前道:“灭魇草无用,可却有别的法子。”
孟玄溯眼底一明,却又想到甚么,又无力下去:“可要生魂、还魂,除却巫族还魂术,别无他法。巫族已然悉数被灭……”
“巫族已灭,不可复生。可师姐还活着。”安月白掷地有声,“不知您是否知晓,修巫至高境界便是灵力纯血相融。若二者合一,并非了无生机。”
孟玄溯点头,“不错。”
“那您可知,师姐便是难遇的天生纯灵力。”安月白道,却听孟玄溯道:“可即便她是,又何来纯血之人?巫族已无一人在世。”
“这便是真人之幸了。”安月白一笑,“那巫蛊二道原是一家,后世分流,亦相通婚。”
“蛮族中有一人,承祖辈巫血纯脉,却专修蛊道。”安月白说至此处,孟玄溯已然不禁站起身,眼底映光:
“小玥欢,你说的那人,可是随烈渊入正朝的蛮族女子?!”
安月白含笑点头,趁此机会道:“真人,我已问过此女,她愿助真人救人,却有一条件。”
“快讲、快讲。”孟玄溯道,听安月白道:“此女生于蛮族,曾蒙受吾师翟青之恩。她可帮忙,却求真人不再追杀吾师。”
安月白说罢,继而跪地:“玥欢幼时被拐,险些死于太傅府,是师父屡次暗助,授我毒术,方苟活至今。”
“古玥欢恳请真人,放过吾师翟青、师姐棋仙!”
安月白话音一落,伏身叩首。额上一红,被孟玄溯阻止再叩。
“丫头,本座本就为赶他去啸儿处,才下的追杀令。”孟玄溯道,“此次为着灭魇草才如此。既然此物于江流无用,本座便不会为难于他了。”
“至于那莫丫头……”孟玄溯一踱步,“救江流还需她助力,本座自会保她无虞。”
安月白心下石头一落,再拜孟玄溯,一面道:“古玥欢,替师父、师姐谢过真人!”
孟玄溯一笑,却一抬手:“玥欢丫头,且慢。”
安月白一怔,听得孟玄溯俯视她道:“我只说放过他们,却并未说放过你呵。”
“昨个儿你虽并未交出蛊皇,我却知那蛊皇在你之身。”孟玄溯道,“本座说过不会夺你蛊皇取你性命,却不会就这般放你归去。”
“……”安月白一哑,继而不卑不亢:“门主不妨直说。”
“不亏是古家人,说话做事就是利落痛快!”孟玄溯朗声一笑,继而望向安月白:“本座要你加入青虹!”
孟玄溯走正道,沈江流走魔道;孟玄溯怀道心,沈江流蕴侠骨。
可孟玄溯走了十年沈江流的道,岂能不沾染他的霸道之气?
“你若入我青虹,本座便派人去护翟青,寻莫丫头,定不伤他们一分一毫。”孟玄溯说罢,伸手递向安月白,欲拉她起来。
安月白抬眸看向孟玄溯,却是开口道:
“玥欢自在多年,若入青虹,便不能再作回常人。”
“你且安心,真当此处是皇宫呢?”孟玄溯好笑,“还当是你兄长为啸儿作事?”
“你且看翟青那小子,便知我青虹是何处了。”孟玄溯道,“只有一样儿,不可外传门中武功、外携门中物件。”
安月白安了心,不再问孟玄溯更多,伸手递入其掌心。孟玄溯稍一用力,她便稳稳站定。
“好、好!”孟玄溯分外开怀,“这便是了,你更强过翟青与莫丫头许多!”
他说着,递给安月白一盒,“拿着!”
安月白接过,却并未当即打开,只对孟玄溯道:“门主既说不限制玥欢自由,那玥欢即刻便先去鬼渊附近了。”
“诶,不可。”孟玄溯摇头,见安月白一惊,却笑意更深。
“门主怎可言而无信?”安月白一急,却见孟玄溯道:“门主自然不可言而无信,可我是真人,更是皇叔。”
“小玥欢,你逃婚跟了温荆,此把柄可还在我手中呐。”孟玄溯道,“我要你先跟本座学武,学成后再回,便知那温荆究竟值不值得了。”
古玥欢是故人之女,如今为温荆逃婚,他自然是要替古昌锐尽责,试那温荆一试的。
安月白面上一红,是让他言语激的。堂堂真人,又是皇叔,怎的这般不讲道理?亏她还为他救沈江流想方,却被孟玄溯反将一军。
“别急嘛。”孟玄溯递给安月白一本秘籍,“你要急,更该速速去练功,好早日见着那温荆呵。”
安月白无法,抽过书便转身离去了。她方离开,便听柳儿传意,说温荆已然醒了,翟徽看过,如今并无大碍。
“替我谢过翟公子,告诉他门主已然放过师父师姐了,还会保护他们。”安月白传意间,又叹了口气:“再转达我义父,就说……”
“我已加入青虹,修炼过功法后才得出。让他勿要惦念,先行完成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