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白仍警惕着这古婧灵,却瞧着对方似是分外随性,此刻正双臂支在桌上,十指交叉,撑住下颚,对她道:
“我想和你谈,那夜你是如何解去烈渊守身蛊毒的?”
安月白闻言,想起昨个古婧灵闯入紫宅也是想解答此惑,便稍稍放下了些心。她坐在了古婧灵对面,迎面对上古婧灵的一双灵眸,道:
“夫人是蛮族圣女,此守身蛊自然不同凡响。但这世上诸物,皆逃不过相生相克互相牵制之理。民女不过是钻了个空子罢了。”
古婧灵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却是微微前倾了些,对安月白道:“什么空子?”
古婧灵说话间,那守身蛊却是顺着手腕爬到了桌上,此刻正双翼微微发着浅光。
安月白看了眼守身蛊,却并未撤开身子,只是冷了音调,问:“夫人是要拿此蛊威吓民女,要民女说出破毒之法么?”
“哎呀。”古婧灵笑了声,却是拉了安月白的手腕,道:“我威吓你做甚。不过是它在我身上久了,想下来透口气罢了,又不伤人。”
安月白拿古婧灵无法,也未挣开她的手,只任她牵着腕。
此女亦正亦邪,今日她若是不说出破毒之法,只怕是脱不了身。
“那夜,民女探出将军体内的蛊毒后,知自身毒术不精,无法逼此蛊出身。”安月白冷道,“那蛊毒也是可溶于毒的。民女将蛊毒融入特定经脉,再一并用针拔毒。”
古婧灵了然般点了头,却听安月白问:“民女已告知夫人全貌,不知夫人可否放开民女手腕?”
“哦,还不行。”古婧灵俏皮一笑,却是骤然眸间一变:“我今日来,还想取姑娘几滴血。”
安月白闻言一惊。她要自己的血作甚?正想要起身发出银月丝,却发觉自个已无法动弹。是那蛊女放蛊捣鬼么?是什么时候……
“是方才牵你手的时候啦。”古婧灵对安月白笑道,说话间,一细蛊从安月白袖间而出,趴回她手上。
安月白此刻是丝毫动弹不得,眼睁睁见那古婧灵刺破了她的食指,滴了几滴血在桌上。
“眼睁这么大作甚,我又不会害你。”古婧灵道,伸手在安月白面前晃了晃。安月白无法动弹,不再看聒噪的古婧灵,看向了桌上。
桌上,守身蛊即刻飞到方才安月白血珠滴落处。它将安月白的血珠饮去,却是周身泛起了红光。
那光点颇为灼目,刺得安月白不由得闭上了眼。
古婧灵也分外惊异。守身蛊身泛红光,仅有一种可能——血亲溯源,辩血认亲。
古婧灵的守身蛊,遇不同血放光亦不同。
古婧灵为圣女、古烈渊为圣女之夫,此二人的血为圣血。守身蛊遇此二人血,便放金光;遇此二人血亲之血,便放红光。
现今,守身蛊遇安月白的血发出红光,安月白必是圣血的血亲一脉!古婧灵与安月白无血缘,那唯一的可能便是——
安月白与古烈渊是血亲。
再看安月白的年纪,不正是古烈渊苦苦寻了这般年月的亲妹!
古婧灵又惊又喜,伸手将安月白的面纱扯下,要再好好看看自己这妹妹。
安月白此刻正觉着身上一松,似是那麻痹经脉的效力过了。她正欲睁眼,却被那古婧灵一把扯下了面纱,不由一惊,继而睁眸怒视,银月丝飞出袖间,直冲古婧灵而去!
古婧灵一闪,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银月丝。却是躲的太过仓促,左腕又被银月丝所束。
那剩余的银月丝被安月白一收,再放出腕时,束上了古婧灵纤腰细颈各处。
“哟。”古婧灵暂时动弹不得,却召出几蛊,挡在了自己身前,让安月白不得再上前。
安月白拨开袖,露出佩着袖针的雪腕,以袖针正对古婧灵,冷喝:“夫人为何总步步挑衅,与民女为难?!”
古婧灵见安月白怒意正盛,端是蓄势欲攻,又闲闲开口道:“我何曾与你为难了?”
看来小妹脾气比较暴呢,只能先稳住她咯。古婧灵暗想,无声召来锯山虫。
安月白蹙眉,只见无数虫自窗缝门扉而入,顷刻就爬上了古婧灵的身。正听得古婧灵道:“明明是你出手太冲动,也不等我讲明。”
一眨眼的功夫,那束在古婧灵腰间颈上的银月丝骤然崩开,飘然落地,无声若落羽入潭。
安月白又听那古婧灵道:“若论起来,你不应当叫我夫人。”
也正是同时,亘在安月白和古婧灵中间的蛊虫们,以圈状围住安月白,却并不进一步进攻。
古婧灵等腕上的银月丝也被破开后,才不慌不忙朝安月白走来,那蛊圈自动为她让开一道缺口。
安月白提着袖针,随时准备防身,听得那古婧灵道:“你应当叫我嫂嫂才对。”
什么?安月白瞳孔一紧,将袖针攥得更紧,喝道:“妖女,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古婧灵失笑间,已走到了安月白身前,对她道:“你看清楚,这是什么。”
古婧灵摊开掌心。守身蛊飞出,发着血色红光,望着有些妖异。
“此蛊遇我或烈渊的血亲,便会放出红光。”古婧灵道,又向前了一步,“你我无血脉关系,你必是烈渊的血亲!”
安月白大惊,什么?!她,和古烈渊是血亲?!这如何可能?安月白心下大乱,望着守身蛊,竟有些微微战栗。
古婧灵将安月白佩着袖针的右臂放了下去。古婧灵见她一时震惊,想她不会再怒而攻击,便也收回了二人周围环绕的众蛊。
“你骗我。”安月白出言间,却是声线微微颤抖。一颗清泪骤然坠地,却直直望向古婧灵道:“我听小黎姐说,昨夜古家寻回遗珠,家宴就热闹了大半夜。”
古婧灵望向安月白。那月白她此刻如玉似冰,白璧无瑕。一抹鲜唇似血红,灼得古婧灵心下也有些乱,慌忙开言:“我骗你做什么?!”
“昨夜是有一女子进了府,自称是烈渊的亲妹玥欢。”古婧灵道,“奶奶一见她,便说她是玥欢,为她举行了团圆家宴。”
安月白闻言,只觉无力顿袭,忽的觉着有些撑不住了。古婧灵扶上她,道:“奶奶也不是故意的,她并未见过你,一见那女子的脸,便认错了。”
“说来,她和你生得可真像。”古婧灵正说着,却被安月白甩开了手,“夫人,你。”
“你让我静静。”安月白说罢,只觉脑内血气上涌,万般悲欢齐扑上来,倒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古婧灵见她这般,也不由得暗自怪着自个,是否是她太心急,没帮上忙,反倒添了乱。
安月白顺了顺气,逐渐理清了些思绪。她抬眸,竭力平静地问古婧灵:“夫人用守身蛊试了民女的血,才断言民女是将军之妹。”
古婧灵点头,“是啊。”说话间抚着安月白的背,帮她平静。
“既是这般,那民女想问夫人。”安月白深呼吸口气,转身凝视古婧灵道:“您可也曾试过将军府玥欢的血?”
古婧灵摇头,“我还没试过她的。她刚回府,奶奶太激动,一早就把人叫去自己那屋说话,我还没机会试。”
安月白闻言,说不清心头是何滋味。
古婧灵见她这般,不觉拉了她的手,“玥欢,你别急。烈渊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守身蛊便不会对府里那个假的发红光。”
“夫人。”安月白将手覆在了古婧灵手上,只觉嗓间微有干涩,却对古婧灵道:“您先莫要以小姐之名唤民女罢。”
古婧灵闻言不解,却见安月白垂眸道:“此事重大。民女想让夫人先试过府内小姐的血,再做定论。”
“玥欢……”古婧灵出言,却见安月白摇摇头,对她道:“夫人,您先唤民女月白罢。”
“好,就先唤你月白。”古婧灵轻声叮嘱。她见安月白眸间千般悲欢,不觉有些心疼。
“月白,你等着我。”古婧灵道,“待我试过了她,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