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疏君着实又被他感动一番,想也没想便凑上前去,也没管那么多礼节,对着那含丹的薄唇轻轻一吻,可还没等他回味过来便听旁边“呀”的一声,吓得疏君赶紧躲到他的身后,只听道婉转的女声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沈徽清也略微有些窘迫,缓缓转过身子点了点头,婉丽桃腮带笑,虽说没看见,还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可那指缝已经张的不能再大了。她笑道:“夫人让我来问问,王爷今日可要在王府用膳,因为侯爷说这件事由王爷做主,所以我问了下人之后,便来看看,当真,我什么也没看见。”
她自己说起后还掩嘴嘿嘿傻笑,见疏君躲在沈徽清的身后,露出一张粉得发红的脸,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又见沈徽清向她点头,她才带着丫鬟离开。
等她走远了,疏君还是不肯去看他。见她泛红的耳垂,左右相看一眼,轻轻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怎么还恼了,如今你算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被人见了也无妨,走吧,是你凑上前来的,不能就这样退退缩缩的不认账。”
沈徽清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推到假山的旁,正好哪里有个能容下几人的缺口。疏君见了这里的情形,忙道:“不要不要,青天白日的,又被人撞见不好,别闹了,快走。”
可她哪里能动得了,沈徽清一面擒住她的手,一面将她抵到末路,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束胭脂扣,放在她鬓边,笑道:“从前不知这花这样好看,原是它今日与你一样好看,怪不得见了它便想到了你,这几日你不在身边,叫我如何能寐。”
疏君只觉他惯会油嘴滑舌的,每次将她哄高兴了,他说什么都得答应他,可这次,她偏不。她摇摇头道:“你既这样,那前几日不是还有画像吗,那画像我听陛下说是你自己收着的,你见不到我,拿出来看看不就好了,别在这里贫嘴贫舌的,当真叫我信了你?”
这拒绝的话语让他心生一恼,他悄悄凑到她的耳边咬住她的耳垂,感觉她的身子一阵颤抖,他笑道:“无论如何,这都是因为你,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不过是怕你离开了,你又何尝不能体会我这样的心境呢?”
疏君被他挑逗的面红耳赤,身子一软靠在他的怀里。闻言,不觉又有些许伤感,两人都是那样的害怕,患得患失,不过都是怕身边之人离去罢了,她无奈,虽知这是他满心逗她欢心,可还有什么是她能给他的呢,只有陪伴罢了。可无论如何,他是遵循礼节的,也没做出格的事情,她也会由着他。
几番缠绵,疏君渐渐觉得这些日子仿佛离不开的他的陪伴,可越是这样的甜蜜当中却让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俗话说好事成双,计府仿佛是算着时辰过来的,找了喜婆,一家四人都上门来提亲了。
话说婉丽正与宓瑶说着话,身边的萍儿兴冲冲便跑来道:“小姐小姐,计府上门来提亲了,老爷叫您快些去见客。”
婉丽一脸犹豫,被宓瑶看的又是羞又是恼,问道:“这提亲的事怎么,怎么叫我去呢。”
宓瑶听了,亦不觉展开眉眼来,打趣道:“刚才还说人家呢,到了你自己就这般扭扭捏捏了,别耽误了人家时辰,快去吧,今日府里是有些热闹的,别去扫大家的兴。”
在宓瑶再三的催促下,婉丽三步一回头,可想着要人陪着去,可宓瑶有孕在身,加上心里总闷闷的,便不大敢走,只肯嘱咐她快些去。
婉丽被萍儿扶着走远了,宓瑶才冷下脸,叹着气缝补愉禛划破的衣服。花儿见她面有不愉,便担忧道:“小姐,可是又想到伤心事了?虽然当初提亲的时候遇到了难事,但总归您能安安稳稳的给公子生下孩子,况且慕容府现在也安定了许多,六小姐一直都在您身边,您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宓瑶手里的针线定了定:“话虽是这样,可我心里总是不大太平,尤其是师傅去世后,我便觉得奇怪,虽然愉禛和疏君在查,可这件事牵扯到那位,如何能查得出来,怎么敢去查。而且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疏君又命在他人手里,我怎么会……”
“小姐,万万不可再说。”花儿握住宓瑶的手,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您要记得六小姐的话,不要再说了,就当是为了公子还有六小姐,还有小公子与您腹中的孩儿,奴婢相信只要有公子小姐在,您不会出事的,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自从顾老爷子离世,宓瑶无时无刻不都心惊胆战,接连遭遇暗杀,花儿也变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只要稍微有点动静,便恨不得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宓瑶知她心中所忧,勉强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针线活。等到日落西山,她才缝好身边一大堆衣物,届时,张姨娘也来抱着玉泽到王既明的书房去,见她愁眉苦脸,担忧道:“怎么了,可是腹中不适。”她转头便让浣溪去找府医,宓瑶叫住她,对张姨娘道:“我自己就能把脉,还去麻烦府医做什么,不过是这么些衣物缝缝补补,倒做了一下午,这才刚放下,正想去走走,刚好姨娘过来了。”
张姨娘温婉而笑道:“也是,是我多心了,你心思细腻,又已经生下玉泽,自然明白孕中的道理,只是,只是你也不必自己动手,这么多衣物还要怪愉禛自己不懂爱惜,倒让你操心了。”
宓瑶站起身牵着玉泽往屋外走去:“这是应该了,其他人做我自己不放心,况且他也不喜欢别人随便乱动他的衣物,在我还没有嫁过来之前,便是他自己动手洗,虽然公爹说过不必如此,还让夫人派了些人手来,可他还是不愿人家动手,倒惹了一堆下人的芳心。”
说起这个她又觉得好笑,可是在张姨娘听来,便是小女儿吃醋打发自己,不由的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是做妾室的,自然知道妻子是如何看待妾室,不过每个府里很少有像王府这样的关系,大夫人虽然有时嚣张跋扈一些,但心实厚道,二夫人表面看起来温和谦逊,但往往是这样的人才最危险,你瞧瞧白姨娘的下场。”
宓瑶屏退四周的下人,伸手摩挲疏君送来的荚蒾花蕊:“白姨娘是自欺欺人,自己送走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可这和夫人们有何关系?”
张姨娘走近一步,低声道:“就单从模样来说,大公子与六小姐几乎没有哪里相似的地方,这是最可疑的,虽然不是同胎,但也相差不到哪里,反而二公子与六小姐才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且亲兄妹之间,是有心灵相通之处,不然这件事也不会让六小姐逮个正着。至于二夫人……当初林夫人产子的时候便是她一直守在屋内,至于为何会调换,也不清楚。”
宓瑶听她说的话与那些下人说的话略有出处,不免起了疑心,可一提到林氏她便谨慎起来,悄声道:“这种事姨娘日后不要说了,虽然二哥能名声正位有他人的助力不说,但现在事关前事,还是不要妄论的好,总之姨娘的话我记在心里,这种事疏君更会想知道,我会传达给她,但这种事不要再对其他人说出来,免得惹祸上身。”
话已说到此处,张姨娘见她谨慎缜密的模样也起了防备的心思,当下不再多说什么,便扯开话题说到玉泽和愉禛身上。一晃过了半个时辰,王既明身边的管家过来催促,张姨娘才带着玉泽离开。恰巧愉禛刚回来换好衣物,罗氏便着人来传饭了。
宓瑶小声对愉禛说了几句话,便没等他一起,反而到疏君必经的游廊上等她,将张姨娘的话一一说给她听之后,她虽有疑心,但更多的是担心她的身体。
疏君挽过她的手腕,两人一起走出了游廊,才说了几句嘱咐的话,便听见草丛里的簌簌声。宓瑶一惊,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只见她微微一笑,让她别怕,随后捡起地上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扔出去。只听一声哀嚎,草丛里蹿出一人,嗷嗷的往这边跑来。
宓瑶看清人之后,便笑道:“这……这是在这里蹲了多久,你看看你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还不快去换下来。”
应律摸着被打的后脑勺,龇牙咧嘴的嘿嘿笑了起来,还没说话,便听见旁边的走廊下走来一个嬷嬷,对着应律又是骂又是恼:“五公子,这府里还有那么多的客人在呢,夫人到处寻你,你看你这衣服,都不成样子了……”
疏君早已习以为常,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宓瑶还是有些惊讶:“这不是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吗,怎么看你的样子这是有多久的事了?虽然有听下人说过他经常躲在后院的草丛里,拿着一张纸画着什么,连书也不去读了,你也说不去劝劝,这要是被爹知道了,有大夫人护着也得叫他脱层皮。”
对于成天痴迷与自己的画像的应律,疏君觉得好笑,毕竟他每画好一幅便被她偷了来,他只有一直画一直画才能得到。她笑道:“看来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啦,爹早已训过他了,可他不听的,挨了板子也要趴着画,过两年就好了,只要他不出去厮混,爹都不会这么惩罚他的。”
宓瑶叹着气,嗔怪的看她一眼:“那你还由着他,哪里没有厮混了,不过是在府里不敢太嚣张罢了,林府的两位公子一有时间便陪着他蹲在这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疏君笑着安慰她:“你身为嫂子自然可以去管管,可他是把功课早早做完了才来的,爹说这样子与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差不多,就让他闹一段时间,他自己会消停的。你还是忧心自己的肚子吧,别再出什么事让我们担心。”
宓瑶低头笑了笑,微微对她点点头,二人相扶往餐房走去。
虽然有一事她不敢跟疏君说,只是因她知道她的性子,上一次就同一路去了慕容府,打压了田氏,抬上了裘氏,更顺了她父亲膝下无子的凄凉。可这一次她心里实在是不安,便想回慕容家看看,难道是裘氏出了什么事。
两家提亲的人同一天来,虽说多了许多的麻烦事,可到底是热闹非凡,王既明一高兴,便让人开了珍藏数年的酒。打开瓶塞的那一刹那,整个屋子酒香四溢,醇厚悠长,就连品味了多年好酒的沈筠潇也不免露出笑容,对王既明道:“大人实在客气,这酒香仿佛置身在高山之间,清冽流畅,入喉倍感顺滑,但又让人躁动饥渴,仿佛一杯不够呢。”
王既明朗声大笑,他这辈子最好的便是这些珍藏多年的酒窖,听到夸赞心中正是高兴,笑道:“侯爷不必客气,诸位也不必客气,这一坛不够,还有。”
酒过三巡,疏君酒量本不好,喝了三杯便有些醉醺醺的,正想出去散散酒气,就见沈徽清正与众人酣畅不已,她不免拦下他要送到嘴里的第二杯:“仔细你自己的身子,少喝点。”
话才说完,抬眼就看见愉禛挽着江离的肩膀,一杯又一杯的往嘴里送,还时不时的与江离碰杯。宓瑶怀孕了,也少见他喝的这样畅快,便由着他,反正今晚回屋他只能睡书房。
愉禛听见疏君对沈徽清说的话,笑道:“怎么还没成婚你就想着护着夫婿了,我也没见你要劝劝我们,现在当真就要胳膊肘拐出去了?”
江离平时喝酒甚少,可今日却饮了数杯,心里对疏君诸多放心不下,这见她只顾着劝别人的酒,倒是忘了他们,心里也是懊恼,问道:“难道你出嫁的时候便不想要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背你上花轿?”
疏君难得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正要反驳,又听王既明道:“来来来,都劝劝,都劝劝,别说你哥哥们不高兴了,就连我也要仔细的说说你,这一大伙都在这里呢,别藏私心,只顾着自己了。”
…………
这一人一句将她说的又羞又恼,去看沈徽清时,只见他又喝了一杯便低头微笑,不说话了。疏君咬着牙,仿佛整个人被放在了蒸笼一般,面红耳热道:“大伙儿都慢慢喝,慢慢喝,别再说我藏着私心,这……我出去看看还有什么。”
她转身要走,带了杜若就想要出门去,大伙儿哪肯,好不容易逮着这样的机会看她含羞带笑,万分欣喜,怎么好让她轻易出去。在一片笑声融融中,疏君又被劝了几杯酒,如今只觉头晕目眩,眼波缭乱,脚下的步子都是踉跄趔趄,最后还要人扶着才能站稳。
好不容易得到离开的准许,她摇了摇头,忽见江离站起身要往这边来,她吓得赶忙起身,也不等杜若,自己打开餐房的门欲要跨步出去。
哪知门开时,一声大呼,夹杂着血腥味的微风铺面而来,一泼血溅洒了她一身,她手疾眼快的将张姨娘拉到屋内,一阵趔趄之后才看清门外的场景。一抹身影说时快那时慢,刹那之间出现在她面前,举起刀向她砍来。破风之势她躲避不得,扬起手护住自己的头,只觉手臂一凉,渐渐被温润的血覆盖。一击之后她开始有了反攻的时间,回旋一踢将来人踢退几步摔倒在地。护卫闻声赶来钳住他的双臂却发现他早已没了气息,身上也在开始腐烂。
蚀蛊无疑,可这件事她是交给杜若和怀忧去做的。她将目光转到杜若身上,只此一眼,杜若犹如立于数尺寒冰之下,从头至尾冰凉冷却。
张姨娘被她拉进屋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魄飞九霄云外。自从给下人说了些关于林氏的消息后,她想起宓瑶的话,心里郁闷烦结,心惊肉跳,她便要来询问疏君的意思,可是哪知道才刚刚走到院子里,就见一个陌生身影往她这边来。若不是有浣溪挡在她的面前,只怕她现在早已魂飞天外,不复存在了。只是可惜了浣溪的人,红颜薄命,只是为了给她挡刀。
她心中难过,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蹲在地上。等一切安静下来,她才被王既明拉起来,安慰几声之后,他便去询问疏君的情况。
本来众人还想调笑几番疏君,只见她快应付不来,才肯让她出去,可一打开门,众人只听一声惊呼,而疏君的脸上身上几乎布满了猩红色的血迹。
这一切来的突然,众人皆无防备,原本欣然喜事却由此狼藉收场,实在是晦气。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沈家人和计家人,免不得又得费上一大笔时间打理府中众人的嘴巴。
至于刺客,虽然人是跟着张姨娘进来的,可到底是府里人的疏忽,怎么可让这样的禁品出现在王府。
王既明吩咐人喊来今日当值的府兵和门卫,正在一边训着话。
而疏君手臂上被豁开了两道大口,伤口不大,但鲜血涕流,止不住血,宓瑶着人去煎药,在屋内帮她检查伤口。除了手臂上的伤,胸口上也被鲜血浸湿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