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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露出破绽(下)

疏香禁雪 若子非灵 5598 2024-07-11 19:35

  她嘴里说不想,其实绿抚哪里不知道她口是心非,明明想的都快生心病了,都还不叫人回来。

  绿抚退下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康府,雷云没带回来,倒带回来一个更加紧急的消息,可是疏君此刻并未在府里,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疏君扶在翠竹格菱的一角,脸色犹如遮蔽月色的沉云,她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停在怀忧的脸上:“把原来的阁主殿主叫到这里来,我有话要说。”

  怀忧被底下的七个人盯的头皮发麻,犹如万只蚂蚁撕咬一般,他应下一声,经过七人身边时,还被几人吓唬了一下。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又悄悄关上。

  听得身后的人嬉嬉闹闹的小声嘀咕和口哨声,又想数月以来七羽各殿的收获甚少,反而还要倚靠她来提供消息方便他们调查,这是失职之一,其二,新来的不听上头指挥,做起事来毛手毛脚,南辕北辙,其三,仗着身后有人帮衬,当着她的面就对她挑选的正使蓄意威胁恐吓,这是几个人联合起来要取代她的位置呢。

  低头想了一会儿,只听身后的口哨声越吹越响,她终于忍不住转身凝视几人不屑一顾的面孔,道:“你们把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李贺仰头笑道:“这不是您叫我们在这里等着吗,哪里来的时间去做。”

  闻言几人都嘻嘻笑了起来,疏君面上一冷,旋即道:“别不识好歹,当这里是你雀羽殿的书房吗?”

  她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有人听过她的手法以外,其他的也别人说的那么恐怖。李贺不屑一顾的挑眉道:“主上,那您为何不亲自来做呢?”

  疏君走下两步,站在圆润阶梯上俯视于他,温言道:“如果要我来做,早叫你们哪来的滚哪儿去,你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她这话说的柔和,没有一点气势,几人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李贺上下打量着着她的身段,啧啧道:“主上,您有这功夫在这里跟我们废话,不如我们去隔间坐坐……”

  话音未落,疏君早一脚踹在他头上,听得哗啦哗啦几声,李贺从十几层的石阶上滚下地面,吐出一口鲜血,硌在手里生疼,左边的脸火辣辣的一阵刺痛,仔细一看,原来被打掉了两颗牙。

  李凭,顾生,顾祥,蒋捷,蒙轼,蒙兆见此,又见她急急的从高阶上走下来,看着几人的模样虎视眈眈,六人赶紧噗通一声跪下,拱手道:“主上恕罪,属下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以下犯上,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疏君在几人的面前停下脚步,她本是想好好与他们絮叨絮叨,谁叫他们竟然敢对她说那样的话,反正她一张嘴也说不过他们六张嘴,既如此,能动手就别动口。

  七羽所在的位置是离京城不远处的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山,在崖壁上凿开一道大门,几乎掏空了整座山。在大殿之中,不似外崖上的冰冷漆黑,寒风刺骨,殿内有油灯火把点亮,每隔一尺高的地方都凿开一扇窗户,镶上琉璃做的窗扇,只需一点点光便能折射一处亮光,点上几十根火把,简直犹如白昼。

  疏君蹲下身子与几人平视,缓和了语气道:“在这里,我说了算,我不在的时候,就是正使副使的天下。在我面前你们都要这样,我就不相信了,你们对正使能好到哪里去。”

  顾生最会察言观色,见她面色有所改善,想来想去不过也是因为怀忧的问题,忙抬头解释道:“我们只是与正使说说笑笑,偶尔小打小闹几句,不敢有所僭越,主上明察。”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李贺捂着还晕晕沉沉的脑袋爬上阶梯,与几人一同跪下,干巴巴的看着她不敢说话了。疏君站起身看着四壁黄土,虽然精心装饰了不少,难免会觉得凄凉,又听几人巧言善辩,更是心有不悦:“明察就不用了,你我心知肚明,何须解释,反而说的越多,便更让我觉得你们不可信。”

  她低头看着默默不语的几人,颦眉道:“你们心有不服,那就以羽下的规矩来办,在我身边伺候些日子,若是哪日你们想好了,大可上来告诉我,是想一起上还是单独上,我都随时奉陪。”

  几人同一时间抬头一眼望去,只见她似笑非笑,嘴角的弧度仿佛亏缺的明月,洒下一泼冰冷的清辉。几人微微耸了耸肩,李贺嘟囔道:“你明知道我们打不过,还提这些做什么……”

  话没没说完,就被李凭横了一眼,悄悄戳了一下他的腰间,他才幽怨的低下头,停了嘴。

  李凭最是恨他哥看不到眼色,都被打成那样了还想要顶嘴,都怪他被色心眯了眼睛,明明十分逍遥快活的职务,经他一闹,竟要跑到她跟前去当跑腿的小厮。

  疏君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恍作不知,继续道:“既然你们都知道,那你们意下如何,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我不满意,现在的职务也别当了,省的还要浪费钱财来养你们。”

  这下轮到李凭不服气了,他大声嚷嚷道:“现在的职务是我们自己爬上来的,若要按规矩来,最该走的人是你,早将你踢出那个位置,你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说我们如何。”

  顾生哎呀一声用力去拍他的脑袋,眼见疏君刚抬起手来,她忙道:“主上主上,我们愿意去愿意去,您别生气。”

  疏君淡淡瞄他一眼,冷言道:“我可不敢生气,生怕得罪了你们身后的几位大人,搞得我小命不保……”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看到前面的门轻轻的被推开了,她笑道:“你我都是同一起步,我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全靠是我自己,我身后有你们前一任的主子,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谁叫你技不如人,关系不如我雄厚,本事没有还废话连篇。”

  李凭欲要起身,又被顾生一掌拍下:“你……”

  疏君望着跟怀忧一起进来的几个人,对他们说道:“几位……大人?何不过来看看他们说了什么?”

  跟着怀忧进来的总共只有四个人,分别是这几人的老靠山,疏君也不去看几人苦瓜般的脸色,径直朝着高阶上那麒麟飞翅石椅上坐下,悠然道:“如果当初其余的那三个人跟着你们一起降了,你觉得还有他们现在的位置吗?你们的吃穿用住现在都还算在我头上,你们想想,如果没有我,你们难道不是应该早下黄泉了吗。”

  这话说的难听,却不无道理,在她没来之前,其余的钱粮都不够羽下所有人吃的,虽然偶尔有太后资助一点,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底下铺子又不赚钱,哪里来的其他钱财供养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的。如今把话说明白了,又是因为自己的孙子,几个人脸上青红交加,一时间挂不住老脸,只能低着头,腆着老脸点头道:“您说的对。”

  疏君见他们憋红了脸,也不敢说出什么话来伤她的面子,不然,他们的粮食银子什么时候断了都还不知道,等着去饿死喝西北风吗。

  她仿佛想笑,以这种方式把持羽内并不长久,一招不能二用,他也不能大伤几个老人的面子,柔声道:“也辛苦你们跑上来一趟,他们几人的位置就先拿给其他人坐着,等我觉得合适了,再叫他们回来,总该要在我身边历练历练,不然以后出去当探子,连怎么说话都不会,那才是更不应该的。”

  几个老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人,听得她的话,虽然知道她有心要下他们的面子,但还是不敢妄言,依旧恭恭敬敬的答是。

  他们如此怕她,无非是怕断了粮草,更怕的是她刚上任的时候如何处置的那三个殿主,如今想想,还是觉得不寒而栗,生怕她又用那样的方式去折磨他们的后代。

  那道严惩的刑罚至今还在几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定要削掉耳朵,倒入蚂蚁,剖腹装入毒蝎子,剃掉头发,将人倒悬在树上,犹如任人宰杀的牲畜一般,见折磨够了,耳边回响起惊天的凄厉叫喊声,叫人用抹布堵住嘴,装入麻袋,丢进火炉之中。

  几个人被她说的眼睛都直了,揪着自己孙子侄儿的耳朵匆匆忙忙退了出去,还未走到门口,便一人一脚踹了上去,还不忘转身告诉她会严加管教的。虽是如此,可到底还是不愿意要他们到她跟前去,她看着快要消失的人影道:“后天如果再没人来,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几个老人站在门边差点没吓到丢下拐杖就跑,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是,属下定叫他们服从命令,不敢恣意犯上。”

  他们心里害怕什么她如何不知。当初那几个殿主因为她年纪尚小,在人前又不大爱说话,更不把她放在眼里,处处挑她错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挑了她的逆鳞软肋。

  如果不借这个机会立下威严的话,哪里还有她的今日,哪里还有她与太后平分秋色的权利。

  怀忧见人都走了,向梁柱底下招招手,只见那原本屹立不动的悬梁突然展开双翅,慢慢的走出个人来。

  琼枝一身劲装,黝黑的瞳孔在犹如白昼的光芒下忽明忽闪,走到疏君身边,微微拱手道:“殿下,有消息了。”

  疏君抬眼看了一下怀忧,示意他回避片刻,见他走了,她终于打起精神来,凑近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琼枝道:“准确来说,林氏夫人是在生下您之后一年内暴毙的,死因还在查,但当时不止有何氏在,现在的贤妃,蔡夫人,顾老爷子,还有圆慧大师都在她跟前,至于为何要在闭门一段时间,原因也不知。”

  疏君沉吟片刻,指了指身旁与她平起的位置道:“照这样说来却是事有蹊跷,圆慧大师闭口不言,何氏又装乖卖傻,钟言偏偏叫我来气,更何况我那二哥现在算是又要与我杠上一段日子了,怎么可能还会告诉我为何。”

  琼枝正欲坐下,但很快便察觉到不妥,犹豫一番之后,在她再一次指着位置的时候,她才敢上前去。听了她的话,又想起现在的情况,不免宽慰道:“殿下,属下查到的只有这些,可一有蛛丝马迹,便可顺藤摸瓜,总有一天会查到顶。如今羽下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生,调查这些的事情可能还需要延后一些,毕竟,”她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慢慢道:“毕竟太后还在,这是她明令禁止的,不叫你去查,如果出了问题,属下们担当不起。”

  她与太后虽都在七羽,可实际上在权力方面她们只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没有哪一方能鹤立鸡群,独自为大,一边不可得罪,一边不敢给脸色,着实叫人难办。

  疏君深知这样的局面,既然已经有了藤条,早晚都能查清楚,她也不甚着急。向她点了点头,又嘱咐她别将此事记入行动藉册当中,就当是私事,不可泄露。

  琼枝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恍若一只寻找庇护所的蝙蝠,张开了翅膀垂掉在梁上,双翅护住身体要害,与世人相隔两界,魅影无踪。

  却说疏君以为江离叫钟言将朝服送到纤羽阁时,便真的以为那是他的本意,实则不然。

  江离从礼部拿回朝服的时候,正放在卧房摆着茶点的案几底下,本想着在书房处理好多出来的公务之后再亲自拿到她面前,为今日那不着实际的怒火致歉。谁知道他回到卧房时却没找到,又叫来明恩,听说是被何氏带走了。

  后来又在茶房与愉禛商谈片刻,主要是因为疏君的事,他不想再让别人误会,便先与愉禛谈妥。其间何氏叫钟言端来她亲手做的百花酥,又连连向二人诉说了送朝服的事,愉禛不甚爱搭理她,只喝了两口茶,点了点头,并不多言。江离与她细说几句,叫她一如既往便是,无需刻意的去回避,只此几句话,便将她打发了。

  钟言回到何氏的院子,只见她正坐在铜镜前,由东儿,敬香帮忙卸钗,洗面,见她进来了,并未去搭理她,反而自己动手揉了揉太阳穴。

  钟言见此,一股气坐在榻上,飘逸匆匆忙忙从外面赶来,忙送上茶点,却被她一掌掀开:“滚开,那这些就来糊弄我,真当人人都能欺负我了不成。”

  说着,她掩面大哭起来,飘逸吓得伏在地上,就算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烫出红泡,细碎的瓦片剜在嫩肉里淌出猩红的血液,也不敢乱动,只瑟瑟的颤抖着身子:“奴婢不敢。”

  东儿正替何氏篦头发,听见钟言的哭声和摔打声吓得手上一抖,扯掉了何氏的几根头发,她吓得跪在地请罪:“夫人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只见何氏疼的皱眉,捂着头皮道:“仔细你的爪子,出去,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自己来。”

  敬香将东儿从地上拉起,二人相约而去,更不忘将飘逸一并带走。

  何氏拿着篦梳一根一根的理出头发丝,在镜中瞧着钟言泣不成声的样子,冷笑道:“又上哪里吃了冷面回来,要撒气别在我面前闹,你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不是叫你送糕点去给两位公子吗,怎么没在他们面前帮忙伺候,你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听出她话里的威胁之意,钟言立马掩了面,低声道:“我是送去了,可是他们并不搭理我,便将我赶出来了。”

  “那是你无能。”何氏随意从妆匣里取出一包药粉扔在钟言身边的榻上,冷冷道:“你知道拿给谁,这可是上头商谈许久才得到手的,别弄掉了。”

  钟言一向畏惧何氏这副不咸不淡的神色,眼睛向右一瞟,只见一包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黄纸条落在湘色团圆花纹的被褥上,她缓缓伸出手放在手心,温顺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疏君回到府里已是夜深时刻,在路上奔波许久,晚膳也怎么用,现如今倒有些饿了。刚好见到桌上放好的百花酥,她随手拿起就吃,也没管是冷是热:“这是谁做的,味道还不错,以后多做一些,就是这粉放太多了,有点夹口。”

  绿抚笑着帮她倒了一杯茶:“杜若说这是二公子拿来的,说是给您的歉礼。”

  疏君接过放在跟前的茶杯,喝了一小口便道:“这东西不吃也浪费了,说不定也花了很多银子,倒掉了怪心疼的。”

  绿抚笑道:“小姐,您这是掉钱眼儿里了吧,动不动就钱的,值钱的,您可是最富有的人,说不定陛下的国库也没有您小金库里的多。”

  疏君淡淡瞄了她一眼,嗔道:“你知道就好,别乱说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叫我上交一半呢。”

  绿抚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问道:“小姐,您可有认真的数过那些账目?”

  疏君塞得两腮鼓鼓,见她满眼精光,不由得问道:“账目没问题啊,为什么要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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