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缺心每回见到冷侵晴,便情不自禁回想起与朱紫仪青葱往事,继而痛苦、愤懑!
他其实并不想见到她!
可是……
太子尚在襁褓扛不起江山,国力羸弱抵不住外敌,眼下梦国真离不开她!
“你是人是鬼?”梅若絮在冷缺心惊叫后,下意识地问道。
她与冷缺心,一人胆颤,一人欣喜,竟双双身形一晃……
“父王小,心!”
冷侵晴话音未落,已牢牢扶住冷缺心,不过,动作幅度稍大了些,因此撞上梅若絮。
“我行动见影,呼吸有风,你说是人还是鬼呢?”她回首狼狈倒地的梅若絮,面露讥笑。
“永昌,你可知罪?”冷缺心却鼻子一抽,面色忽转铁青,“你擅自上西山打猎可是为了那女人?”
“是谁在父王面前嚼舌?看我不割了她舌头!”冷侵晴春光明媚的脸骤然间寒冷如冰,“父王近来时常心口疼,我听闻麒麟肉可治百病,巴巴地上西山给父王狩猎,险些有去无回!可父王,父王竟偏听小人挑拨!我……”
她小嘴一撅,拱手行个礼作势要走。
“站住!”冷缺心一声呵斥,“你这臭脾气倒是比父王还大,父王问都不能问了?”
“不能!”冷侵晴霸气说道,“父王既信不过儿臣,为何不问问五公公,那几大车子猎物可都是谁送来的?”
“启禀大王,奴才有罪!”
真是神仙吵架小鬼遭殃,五德全没想到他这背景板也会莫名中枪,急得忙不迭跪下,这一低头便瞧见怀里正插着一张信笺。
“方才奴才收到甘泉宫副总管财物清单,未及时禀告大王。”他急急抽出信笺展开,“启禀大王,永昌公主给大王进献了麒麟、孔雀……”
“不用你多嘴!”冷缺心大手一挥,“下去备车,本王即刻回宫。这麒麟可是稀罕物,本王要亲眼瞧瞧去!”
“是!”公主何时来到?何时往怀里扔了张纸条?五德全擦着额上汗珠退下,心里暗自吃惊,“几日不见,公主轻功又长进了!”
“永昌,你果真给父王猎着麒麟了?啧啧,真不愧是大梦第一女骄娃!来来,陪父王回宫,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冷缺心面上乌云倏忽散去,眼睛眯成了缝,上前一把拽住冷侵晴便往殿外走。
“大王小心有诈!”梅若絮急得将婴儿往奶娘怀里一塞,三步并两步堵在门口,阴阳怪气抢白道,
“臣妾听闻民间有一易容术,用人皮面具或奇药可改换面目乔装他人!公主四日前坠落断魂崖,是四儿亲眼所见!况且四儿率人去崖底搜寻至今未归,可见那崖险恶无比……”
“梅妃不必啰嗦个没完,直说本宫为冒牌货便是喽!”
冷侵晴凤眼睥睨梅若絮,冷笑一声,目光回到冷缺心脸上,软语说道,“儿臣出生于太平一八七二年十一月十一日,恰逢父王平定叛逆天下太平之时,父王因此大喜,视儿臣为大吉之兆,不仅改年号为永昌元年,更加封儿臣为永昌公主,赐名‘侵晴’,可‘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永昌公主威名赫赫,坊间早有话本流传,谁人不知公主名号来历?可不能以此为证!”梅若絮瞅瞅冷缺心,扯直了嗓子说道。
“哦,那本宫再说一说国人不知晓的!”冷侵晴凤眼一凝,再次盯着冷缺心,缓缓道,“父王对儿臣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万分!更在儿臣三岁那年,创天下之先,封儿臣为‘太女’,立为大梦帝国未来储君……”
“这也不能算!”梅若絮急出口语。
“这也不能算,那也不能算!这可有些难办!”冷侵晴两手一摊,斜眼气急败坏风度全无犹如乡野泼妇的梅若絮,唇瓣一勾,“大王体己话,在梅妃眼里可否算数!”
“咳咳!”她咳嗽一声,沉下嗓音,扮作男声,“永昌,你是女儿身,可父王不在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孤的女儿,天生便是做国君的命。日后,做女帝娶上几个男妃子,生下一串冷氏子孙,照样将梦国江山社稷传承千秋万代!”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冷缺心瞬间红了眼睛!
“够了!永昌!”他嘶哑着嗓子低低吼道。
“父王,儿臣身上流着您的血与您心意相通,您自然是相信儿臣的。可梅妃,”冷侵晴扭头逼视梅若絮,话锋一转,“对了,本宫身上尚有与子虚太子定亲信物,梅妃瞧瞧可否作为凭证?”
她掏出颈项一枚小巧玉佩递将过去,待梅若絮伸手,却又猛地将它塞回颈项,与此同时暗提内息,左手迅急抓住梅若絮右手,悠悠说道,“不过在梅妃看来,很有可能是我偷的,自然也不能为证!
顿时,一股寒彻骨髓的冰气顺着右手直达心窝,继而弥漫全身,梅若絮望着即刻冰封的右手手掌,禁不住浑身颤栗!
她在冷缺心面前一直隐藏内息,经营的是神医人设,此刻根本不敢用功抵御。
“玄阴魂冰掌为冷氏家传绝学,非冷氏嫡系血脉不能习之,本宫掌法虽未及顶峰,但尚可与父王勉强一战,梅妃是否认为本宫还须与父王比试一番,方能确认真假?”
“大王,救……”梅若絮索性打叠起浑身媚态瞧向冷缺心,指望他出手救美,孰料就在这节骨眼上,冷侵晴“嘻嘻”一笑,却撤掌一跳,抢在她身前揽住冷缺心胳膊只是撒娇,“父王,您看我掌法如何?”
冷缺心早在冷侵晴重提梦国【太女】往事起便不自在,此刻见她玄阴神功突飞猛进,与他已然不分伯仲,心下更觉震撼。
再见那双与已同出一辙的凤眼满是期盼与软糯,心底不由一软,欣慰、内疚、愤恨各种滋味忽而齐聚。
“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永昌不愧是大梦帝国之花,父王之骄傲!”冷缺心说罢,目光滑过梅若絮右手,冷冷道,“孤与永昌有许多体已话要说,你不必跟来!”
梅若絮右手已恢复原貌,自是无恙,何况她医术高明?蹙眉撅嘴无非矫情!他做如是想。
可事实是,梅若絮表面无碍,实则阴毒已没入筋脉,不调理半月怕是不能痊愈!
“臣妾尊命!”梅若絮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眼巴巴瞧着冷缺心与冷侵晴二人父慈子孝亲热离去。
半个时辰后,甘泉宫上下正为庆贺冷侵晴狩猎归来而忙碌,忽地宫外传来紧急军报。
顿时,乐呵呵欣赏猎物的冷缺心笑不出来了,“城外十里发现精兵埋伏?是永昌旧部?是子虚迎亲先锋?还是乌有铁骑?”
他脑袋“轰”地一下炸了!
军情是京兆尹袁须幻派人送来,上面除却官印,还有他亲笔签名,想来假不了!
“定是梅若絮这贱婢走漏风声!公主出事竟已流传千里,不招来祸患才怪!”
他心中怒意顿生,蓦地抬头,恰与冷侵晴目光相撞。
“父王可是在为军情发愁?”冷侵晴急急跪下,“父王赎罪,儿臣有事未及时禀报!”
果真是永昌旧部!意欲何为?逼宫!
冷缺心内心大骇,强自镇定,扶起冷侵晴笑道:“永昌起来说话,咱们父女之间可别见外!”
“谢父王!”冷侵晴趁势挽住冷缺心胳膊,头微微倚靠他肩头,娇声道,“父王可知京郊兵士谁家的?是先忠勇候石破天后人。”
“好你个朱鼎原,暗地里一直与石家有联系,只是瞒着孤!”冷缺心几乎叫出声。
冷侵晴曾外祖父朱鼎原,乱世英雄争霸时,是富甲一方的酋长,他曾慧眼识英雄,将身负重伤的梦幻国大将军石破天藏于密室躲过乱军搜寻,又赠予千金助其建功立业。
石破天功成名就,极力引荐朱鼎原做了梦幻国中书令,两家一直交好,及至石破天隐居石背村。
冷缺心继承王位后,曾多次托他做说客请石破天出山,均遭拒绝,托辞是不知神勇候下落无法前去。
“你说,你是忠勇候石破天后人所救?”他凤眼圆睁,“当真不是旁人冒认?”
“千真万确!他们隐居西山,打猎为生。那些猎物除去麒麟,皆为他们所赠,因猎物稀罕少有,石老将军恐路上强人打劫,故派其子带家兵亲自护送。一会儿子,喜宴完毕,儿臣只须发个信号,他们自将退兵散去!”
“这哪是护送猎物?分明是敲山震虎!摆明给永昌撑腰来了……”冷缺心心中暗道。
以朱石两家关系,石家人得知朱紫仪后位与冷侵晴储君之位皆被废黜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噢,竟是石家军!他们有多少人?兵力如何?具体隐于何处?”他瞬间怒意与忐忑齐上心头,急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