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五月的锁春宫有花有果,有色有形,一如它的主人朱紫仪。
头顶凤冠,镶珠嵌宝,金龙翠凤伴花舞;身披霞衣,织金绣银,牡丹芙蓉卧云嬉。说不出的奢华高贵,富丽堂皇!
“美!真美!”冷侵晴拉着朱紫仪直转圈圈,“绝代风华,母仪天下,舍我其谁?”
“别闹,再转下去,我可撑不住要摔倒了!”朱紫仪脚步踉跄脸上却满是宠溺,“晴儿,这一身行头拘得我浑身酸疼,你放手,我去换下咱们再接着乐!”
“千万别换,母后,吉时快到,您再撑会儿。”冷侵晴将朱紫仪揽在怀里,“女儿知道娘亲不喜这些俗物,今天特殊,咱们图个吉利……”
朱紫仪恢复后位却不肯搬回凤藻宫,冷缺心自知理亏不敢强求,便在锁春宫后院扩建两个侧殿,并增派十名宫女与十来个太监当值,将锁春宫改名为储凤宫。
“富贵、封号如流云,唯有真心最宝贵,在娘亲心里,有情时凤冠霞帔与粗衣布衫相似,无爱时锁春与储凤别无差异!”朱紫仪抬眼注视着空空的间檐,神色淡然。
间檐上匾额,被冷缺心一脚踹得稀烂。那日,他来接朱紫仪回后宫,那是他第一次来锁春宫,猛抬头见到门上匾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锁春宫仨字实在晦气,当场大笔一挥亲自书写了“储凤宫”三个字,令人速做一个新匾额送来。
俗话说精工出细活,仓促间行事难保事物精细,只怕届时挑剔起来又是工匠遭殃。朱紫仪心中担忧,便胡诌个理由替工匠们多谋取些时日。
于是她煞有介事地对冷缺心说:“大王,端阳日“飞龙在天”乃大吉日,再过五日可巧是端阳,不如就选在那日换上新匾,大王说可好?”
她眉尖微蹙,清澈明净的眸子闪着晨曦露珠般的晶莹亮光,瞅着冷缺心半带请求半带指令。
“什么大不了的事,王后说哪日就哪日!”冷缺心乐呵呵直点头。
自打恢复后位,朱紫仪便从未正眼瞧过他,更别说这样温柔细语与他说过话。他仿佛看到以前那个温婉可人的王后又回来了。
光阴似箭,五日眨眼而过,今日正好端阳,少不得祭祖先,放纸鸢,驱五毒……忙了一上午,正欲歇息,便听首领太监小郑子提醒,午时快到,请娘娘更衣。
更换匾额之事,她早抛诸脑后,正愣怔,冷侵晴笑嘻嘻说,新匾额早已在三日前做好,披红挂彩地巴巴等着今日午时挂上,眼看父王便来了,请母后尽早更衣。
她本懒怠穿上这行头,架不住冷侵晴撒娇。
“娘亲受苦了,女儿知娘亲还在责怪父王,”冷侵晴眉尖一跳,“不过,这些日子里女儿暗中留意,他最在意的还是娘亲,您便给他一个机会,可好?”
……
“晴儿,上回因飞虎出事,一忙便未及得问,”朱紫仪盯着空空的间檐出神,似乎并未听见冷侵晴问话,半晌才回头自顾自说,“你阿公陵墓……可曾查出些端倪?”
“回母后,阿公陵墓之事……”冷侵晴拉长音调,“摸金的小贼求财踩点,墓室并未破坏……”
她语音有些飘忽,墓室情景她根本不知上仙山取雪莲治好京城疫情,她便去了朱彦箴陵墓,原本打算进入墓室仔细查看,谁知盗洞却被回填堵死!
回想先前在甬道所见,墓门完整,墓道整齐干净,她估计朱彦箴墓室并未遭受破坏,况且随葬《飞仙》与小金人都已回身边,为不再三惊扰九泉下阿公,她听从炎青雨提议,待冬至上坟时找个足够合适的理由再打开墓门进去打探。
“你说是盗墓贼!”朱紫仪失口喊出,冷侵晴急做一个噤声动作,她才瞅瞅四周压低嗓门,“你阿公丧葬极其低调且是薄葬,怎会有人惦记?”
“嗨,那些个盗墓贼有事没事便在山上转悠,东一铲子西一铲子,定是无意碰上,母后放心,他们瞧不上阿公陵墓早走了!”
冷侵晴故作轻松地双手一摊,做个鬼脸笑了笑。
惦记阿公陵墓之人显然不是摸金校尉!
《飞仙》被桃域双鼠得了,想必小金人也归他们所有。连《飞仙》都肯拱手相让之人,自然不会去争一个小金人。虽说小金人出现在溶洞商船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桃域双鼠卖给谁都有可能……
这个人是谁?他指使或引诱双鼠掘墓,既不为财也不为秘笈,目的何在?
袁公子分明已死,为何又变作活死人出现阿公陵墓?莫非阿公陵墓里面有古怪?
疑问难解,此事复杂,急不得,说出来只会增添朱紫仪烦恼,冷侵晴索性草草敷衍。
“母后,当年阿公丧葬可还有外人知晓?”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
“若冷缺心是外人,那么只剩他了!”
说曹操,曹操到,朱紫仪刚刚说到冷缺心,飞燕急匆匆跑进来。
“大王来了,他勒令太监不许禀报,说,要给娘娘一个惊喜。”
她一口气说完,回头瞅瞅院子忽地噤若寒蝉。
“显见得是母女一家亲!”
朱紫仪母女两人刚刚整衣端坐,冷缺心已气昂昂进来,语带酸味,“永昌,你可有日子未给父王请安呐,抽空也泡泡甘泉宫陪父王聊聊古今奇文异事。天伦之乐,父王怀念得紧啊!”
“父王交待之事毫无头绪,儿臣无颜面见父王。”冷侵晴急忙跪下,“今日也是听闻母后这里有喜才过来祝贺……”
“起来起来,父王开个玩笑而已,”冷缺心急忙扶她起来,“鬼面人之事诡异至极,查清岂是那般容易?查案犹如诊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慢慢来,父王懂,莫急,摸急!何况太子能平安归来,全倚仗你啊!”
他一时颇有感触,打开话匣子便滔滔不绝,说到太子时才猛然一惊,抬头巡视四周,皱眉问道:“永昌,为何不见子虚国那两位王子?莫非他们恼你,弃你而去?不是父王说你,此兄弟俩儿,你随便选一个即可,何必总吊着他们……”
“这是做父王说的话吗?”朱紫仪勃然变色,“你当女儿是个物件不成?”
“母后息怒,父王也是担心儿臣!”冷侵晴急忙跪下,“父王放心,他们才舍不得丢下儿臣,是他们母后身子抱恙,他们归去尽孝了,事毕便会尽早过来助儿臣查案。”
“好好,你果然是朕的永昌公主!有你,梦国便无忧了!”冷缺心忽而面有愧色,“永昌,是父王对不住你!现储君爵位给了子惜,若再还你,短短几个月出尔反尔只怕天下人耻笑……”
“不满父王说,儿臣之前为太女时,一想起儿臣一介女流,却要挑起江山社稷便头疼!幸而后来有了子惜,父王千万莫要再改变主意,若是再提爵位儿臣可不答应!”
瞧冷缺心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冷侵晴只觉心酸,先前那个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父王确实一去不复返了!
“你放心,我们晴儿说到做到,不会与你那宝贝儿子争王位!”朱紫仪冷笑。
“……”这还是我那雍容端庄又可人的王后?唉,王后你变化太大,当真是得理不绕人!
冷缺心正尴尬时,忽听李六间禀报,“启禀大王,吉时到!”他如释重负,呵呵尬笑着催促朱紫仪赶往前庭。
三人来到前庭,宫女太监已排成半圆形拱卫中间案几而立,案几左右两侧各有一位宫女捧着托盘,一个盛着金剪刀,一个盛着金秤杆,案上匾额身披大红绸扎着大绣球喜气洋洋。
噼里啪啦爆竹声响,冷缺心右手剪左手挑,一挥而就解开红布,如大鹏展翅腾跃飞起将匾额高高挂上,身姿优美潇洒至极。
“大王威威!”
众人齐声欢呼,顶礼膜拜,可就在这时,“武”字余音未消时,在这节骨眼上,他却倒栽葱一头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