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正浓,一辆马车停在容华楼前。
容华楼的伙计虽然欢喜但却有些诧异。这雨下得这般大,竟然还有人冒雨前来挑嫁衣。
伙计们迎上去,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妇人。
妇人身段丰腴,仪态万千。应是替自家女儿相看嫁衣的娘亲。
不过,京都中的太太他们大都相熟。容华楼不仅做嫁衣,也时常到官家太太家中去替太太姑娘们丈量尺寸,做做四时衣衫什么的。可面前的这位太太,有些面生。
搀扶着妇人的小丫鬟道:“且带我们到三楼去。”
三楼出了命案,哪还能让别的客人上去。
伙计自是赔着笑道:“三楼此时被别的太太包了……”
妇人哼了一声,从她后头忽地走出一人来,将伙计往旁边一带,她与小丫鬟就上了楼。
“嗳,嗳。”伙计叫了几声,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妇人上了楼。
这身段丰腴、仪态万千的妇人,却是廖卿卿。
王爷不在府中,她正起了心思,让那些姨娘冒雨练舞,忽地收到剑客传讯,让她速速到容华楼三楼去。
她与剑客之间的交易,是瞒着王爷的。廖卿卿又气又恼,自然不敢在王府中声张,只得冒雨紧赶慢赶的过来了。
方才从她背后走出来那人,正是伪装过的剑客。
不过,他腰上别着的玉环廖卿卿一眼便认出来了。
剑客在外头办事杀人,多有伪装。
廖卿卿有些莫名,在转角处停下,看了剑客一眼。
剑客这回,伪装成一个满脸堆笑的小摊贩,见廖卿卿回头看他,他只咧嘴一笑,用气声道:“有惊喜。”
惊喜?
廖卿卿径直上楼,一眼便瞧见三楼里,满屋子娇俏的姑娘,以及凌乱不堪的场面。
外面风雨大作,屋中静悄悄的,见来了人,屋中所有人都朝廖卿卿望过来。
廖卿卿一怔,又听得剑客在后头悄声道:“戴着花冠穿着嫁衣的,正是赵家三姑娘!”
廖卿卿一听,顿时满眼怒火地看向赵锦云。
好一个赵锦云,长得果然年轻貌美!瞧她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幸好她没给王爷做妾,不然……想起王爷近来对她的兴趣越来越不如前,她忽地有些庆幸。但仇还是要报的。
她没忘记她要付给剑客的五百两白银,当即道:“给我弄死那小贱蹄子!”
一个戴着面纱的妇人忽地上楼来,容华楼的掌柜娘子是又喜又惧的。喜的是又来了新客人,惧的是生怕新客人发现了赵家小丫鬟的尸体。唉,今儿接待赵家,可真真是倒霉……
她正要迎上去,忽地瞧见那妇人厉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掌柜娘子顿时不敢动弹了。赵家这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罢。
剑客又在廖卿卿耳边笑道:“我杀人呢,是很讲究的。是以特意让你来瞧瞧,我是如何杀人的。”
所以他将赵锦云的贴身丫鬟杀死,不过是前戏。
如今雨势正大,官府的人不会来得那么快。更何况,赵家前去报官的小厮乘坐的马车,早就被他做了手脚,如今怕是还在大雨中修车罢。
便是官兵来了,能抓的,也只有廖卿卿一人。毕竟是廖卿卿指使他的啊。他不过是一个杀人工具。
只不过廖卿卿便是到死也不省得,她能用银钱收买他杀害别人,别人也能用银钱收买他,杀害廖卿卿。
廖卿卿在王府作威作福多年,磋磨的女子无数,给自己树立了不少仇敌。那些仇敌联手,共同筹措了一千两白银,买廖卿卿的命。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最要紧的是,王府里真正的主子对廖卿卿已经厌烦了。
这次主子,是想一箭三雕。
既威胁了赵庆,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能将廖卿卿顺道解决。
一个年老色衰的通房,因妒生恨,买凶杀人,在高门大户中比比皆是。
廖卿卿正在欣喜当中,哪能想到自己将命丧黄泉呢?
她只冷眼看着剑客邪笑着,朝赵家女眷们走去。
说实话,赵家的女眷长得还真不赖,除了那个赵锦云,余下那两个姑娘,相貌虽然比赵锦云略微逊色,但亦俱是娇俏得似花儿一般。
假若赵锦云果真进了府,说不定王爷又看上赵家的其他姑娘。
她们全死了,却是正好。
廖卿卿已经丧心病狂了。
朱氏自然是要护在女儿侄女们面前的。
房妈妈又护在朱氏面前:“太太,你们快走!老奴老了,命不值当!”
剑客邪邪一笑:“如此忠心的奴仆,倒是可以先到黄泉路上候着你家主子。”
他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了,想到等下血流成河,他便兴奋得紧。尤其今儿杀的,还都是如花似玉般的姑娘们。他兴奋得,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他手中的剑出鞘了!
剑客脚尖一踮,便朝赵家女眷直奔过去!
赵锦衣直到他飞奔的一瞬,才厉声道:“撒!”
梅染鸦青十分沉着地扬起手,将手中紧紧攥着的数十颗珍珠朝剑客脚下扔去。
容华楼才新修缮过,地板刚刷了桐油,油光水滑的。若是往上头撒上一把圆滚滚的珍珠……没有预备的人踩到珍珠,可能会吃个狗啃屎。
剑客万万没想到,他的一世英名,会毁在容华楼。
他认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赵家姑娘,竟然会使阴招。
赵锦衣冷眼看着剑客猝不及防地踩到珍珠,再加上冲势过猛,在她的预料当中跌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梅染与鸦青又往那人面前扔了几把剪刀。
容华楼别的不多,剪刀还是有那么几把的。
剑客到底是剑客,名不虚传,在踩到珍珠跌下来的当口,单手撑在地上,胸口险险与剪刀一擦而过。
他一个鲤鱼打挺,落在安全的地方。
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有趣,有趣,真有趣。”
脸上笑容可掬,可动作可凶狠。
他看得清清楚楚,指使那两个丫鬟的,是赵锦衣。
赵家别的女眷,早就两腿颤颤巍巍,冷汗直流了。
唯独那少女,一脸的沉静。她那一双好看的杏眼,冷冷清清的,仿佛带着鄙夷。
鄙夷?他堂堂剑客,靠着手艺杀人,也是劳心劳力的,有什么可鄙夷的。还有好些人感激他的剑快呢,让他们死得舒舒服服。
擒贼先擒王,那便先将她杀死好了。
剑客用脚尖,轻轻将一颗圆润的珍珠给碾成粉末。
而后,他笑得愈发灿烂,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朝赵锦衣直刺过去。